而当我一天天衰老起来,将近七十岁或过了七十岁以后,我仍在写作,但我觉得我能放下许多束缚我的东西了,包括名利与荣辱,包括谣言与诋毁,自卑与恐惧,误解与委屈。我开始回望我走过的路,反省我写过的作品,重新整理和收拾我的思维。比如,我们常说以文学记录中国,怎么记录?没有了真诚就没有了真实,歌颂和批判都是一种宣传。比如我们总是在抱怨,嫌弃条条框框太多,而古今中外哪个年代的作家不是与万物沉浮?一位哲人讲过,任
曲玛央宗 曲玛央宗比我晚一年入伍,青海兵。她刚入伍时,不怎么会说汉话,逢人就笑眯眯的,用微笑和人打招呼。她的肤色和别人的不一样,黑红的色泽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央宗因为汉话说不好,被分配到了炊事班,具体来说是负责连队的三头猪。猪两大一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都是打小从集市上买来的,放在一个圈里,就成了一个圈里的猪。猪们却很亲密的样子,经常勾肩搭背睡在一起。 和央宗一起入伍的女兵,有的被分到了文艺
天 边 没有路了,再也没有了。好像一个突然醒来的梦境,或者跌入更深的梦里,所有的路在这里戛然而止。这些突然消失的路犹如一枚庄重的休止符或者一个巨大舞台的清场,短暂的沉寂过后,悠扬的乐章自风中升起,七彩的霞光与星辰荡漾,雁群掠过,黄羊飞跑,时间的沙漏倾斜,大雪与沙砾纷纷落下。 日月星辰与风霜雨雪轮番陪伴沙其尔和他的小花马在这片舞台上跑过。七彩的音乐流转,沙其尔端坐在马背上,小花马迈着优雅的步伐
有时在树木间也会传来柳莺短促的鸣叫声 春节过后,天气开始变暖,连篇累牍的消息让人身心疲倦。正月十五过后的一天,走出居家办公了一个多月的房子,开车到了离家最近的郊野公园,两排高高的大杨树夹着笔直的公园甬道,青灰色的枝干伸向雪后的晴空,所有的枝条都是弯曲着向上生长的,不再像深秋时向下低垂着,那种生发的姿态,让人感到了一丝春的气息。 道路尽头的松林下,还有一些残雪,坡地向阳处,小草已经开始返青。我情
拯救一只小杯子 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人集资,在我们出生的大周村盖了一座房子。院子的门楼,我想贴碎瓷片,钧瓷和青花瓷设计图案。可这两种瓷器碎片却难找来,因为瓷器厂烧坏、破损的产品都不允许流出。便托朋友通过熟人要来一点,然后不够的,把家里完整器物敲碎。只能如此,门楼是重要门面,花点钱费点事也值得。 只说朋友亲自开车送来的两筐钧瓷,有的是烧坏的,不圆展或者有气泡、有裂口,有的是不小心打破的。青
我常常痛切地感到,卑怯,是我们许多人的生活方式;甚至不妨说,卑怯,是我们许多人的生存智慧。当然,所谓“我们”,首先是我自己。在卑怯着,又为自己的卑怯而羞愧的时候,我总想起唐代诗人刘叉的《偶书》。是很多年前在一本书上遇到这首诗,便再也忘不掉。四句诗是:“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心中万古刀。”我不知道别人怎样理解这首诗。读这首诗,我感到的是那种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却又不敢真
守 关 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徐达修建山海关,本意并不是阻挡汉人出关,而是防止北元复辟,阻挡蒙古部落对中原的劫掠和袭扰。毕竟,过了山海关,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无险可守。及至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大败明四路大军,后金骤然崛起,山海关才重点转为防御女真。大明王朝国祚二百七十六年,修长城的时间就多达二百六十三年。有人假设,耗费如此大的精力,还不如把大批汉人迁移出关,
农机站 出门不久,我和麦芽遇见了姐姐家的小狗在路上撒欢,其实它已经年龄不小了,因为个头不高,毛色浅黄,大家都叫它小黄。好在狗不会介意人怎么叫它。每次回来,麦芽都很开心,很大程度上与小黄有关,它带给她无穷的快乐。 我们带着小黄出了村庄,看见一个山咀,山咀的这边有一户人家,院子里一片阒寂,主人从村庄里搬出来不久便去了新疆,这座院落成了苹果交易的临时场所。绕过山咀,一座崭新的二层小楼蓦地立在眼前,住
瓯 柑 我在瓯海。 那时候,暂居中央大道和宁波路的交叉口,没有什么柴米油盐的负担,如隐士一样深居简出。有时候会出门散步,心思清净,桂花的醇香还在鼻尖。 身处江浙沪盛美的海鲜地,眼花缭乱的海鲜王者们,隐蔽在清澈的野生鲜味中。温州人心性开放兼容,他们站在绵长的海岸线边,清醒而又自知,那八千多平方公里辽阔的海岸面积,是命运赠予他们的果实。 一日到老城区的海鲜店吃饭,在人民路与隔岸路交叉口。
一色村河 我家乡的村东头是一条长长的河,每年雨季都要来水,无桥,如果有,也是河边的柳树枝干连接而成,柔软的桥, 微花幽秘,当河水稍微上涨时,就被淹没在无形中了。 河边田间多有趣,可对小时候的自己来说,那是一个遥远神奇辽阔到近乎于天边般的地方,河边初芽的垂柳,似一幅田间小品,拉起写意的一条红线,系在村口的时光画卷中。晴天时,天空映衬的河水湛蓝,一色村河,自在清魂。 那时没有幼儿园,村东头的河就
茶韵书香 近日去泉城拜访挚友范正红先生,他宽敞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古香古色的民国书法。看落款,尽管题字者算不得那个时期的书法名家、鸿儒雅士,但这幅泛黄的字却是名副其实的“老物件”,在这省城闹市之中的群楼里,也是别有洞天弥足珍贵的文玩了。 旧书古檀,久别重逢,香茶两盏,老友相聚,书海撷澜,诗绪悠然。 我俩再次欢洽小聚,谈诗论文品茶论道间,话题自然而然就围绕着这幅老字。 他说,这是他在上海参加名
四十多年了,耀眼的光斑仍旧在蔡老师的背上闪烁。如果转过身来,一瞬间他就老了。看着同样老去的学生们,他是否还会像当初一样发问: “谁在玩小圆镜?” 记忆中的1979年,新学期第一堂课“祝科学大会”。新来的蔡老师正背对我们写板书,一个光斑突然窜到了黑板上,一阵乱晃。蔡老师装作没看见,继续写字。全班同学都看见了,并且找到了光斑的来源:坐在窗边的彭春,正手拿一面小圆镜反射阳光。 “嘘——”彭春食指一
终南山 我是长安人,小时候,趴在窗口,或开了门,或是在任何一个立足之点,我都会看到终南山。我的眼睛如此明亮,是因为这样的远望增强了视力。我的故乡与终南山的直线距离不过三十里,拥有未必,欣赏无碍,幸甚至哉! 遗憾我现在栖身城里,墙也挡,楼也挡,视力虽好,视野遇阻,终南山遂一面难见。尤其钢筋水泥建筑有虎狼之恶,马蜂之凶,夜以继日向终南山推进并挤压,国之所瞻渐然模糊。非智慧之举,不可能结大德大善之果
我这七情六欲,只剩下食欲了 自己的伞,胜过任何人的屋檐 安慰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安慰自己的时候只想绳子一套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放,兴许明天就想不起来了
一 1906年仲春,张瑞玑署韩城知县。 到任后“日以振兴学堂为急务”,主要从三方面着手: 一是场地。韩城高等小学堂原来的校舍,借用旧日公所的屋宇堂舍,不光狭隘不堪,操场、自修室等基础设施一概没有。瑞玑决定将县署东面闲置的龙门书院略加修葺,已经废弃的常平仓旧址改为操场。迁建的费用大约需要六百两纹银,缺口很大,幸而县丞丁效固的母亲,愿意捐出多年积蓄的四百两纹银,用于学堂建设。瑞玑大受感动,拜谢后
张 华 文学博士,北京语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曾出版《伯明翰文化学派领军人物述评》《生态美学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建构》《阅读哈佛》《全球伦理读本》《跨学科研究与跨文化诠释》《对外汉语:理论与实践》《人文学术:东方与西方》《东学西传:国学与汉学》《文化与全球化》《国际中文教育散论》等著作。 自2015年11月至2024年8月,将近9年的时间里,“汉风专刊”已出刊100期。作为专刊主持人,欣喜之余,
顾月华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移居美国,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半张信笺》《走出前世》《依花煨酒》,传记文学《上戏情缘》等。作品入选文集《纽约客闲话》《纽约风情》等,获各种奖项二十余项。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终身会员,纽约华文作家协会会员,纽约华文女作家协会终身名誉会长。极光文学系列讲座策划者与创办人。 在画室里正画着,天暗下来了,看看表却还没到五点,这才想起改了冬令时间,原来就
李文心 毕业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后赴美国留学并获得普渡大学英语文学博士。现任纽约州立大学教授、北美中文作家协会副会长,美国专业学术期刊MELUS和PMLA审稿人。曾任专业学术组织美国多族裔文学会副主席和美国现代语言学会族裔分会执委。除学术著作和译著,另有中英文散文、诗歌和小说若干。 2023年仲夏,我回故乡淄博探亲。那时,持续了数月的烧烤热依旧不退,突然间刀郎的《罗刹海市》又横空出世,一个在
盛 林 浙江杭州人,曾任杭州日报记者、编辑。现旅居美国休斯敦。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出版《骑越阿尔卑斯山》《生活本就是田园》《奇怪的美国人》《半寸农庄》等著作,其中《半寸农庄》获第三届三毛散文奖。 夏天了,阳光透着火气,草上躺满了晒太阳的人。 冬天了,阳光透着寒气,草上照样躺着晒太阳的人。 美国人喜欢晒,晒出一身颜色,晒出了一条哲学:一寸光阴一寸晒。 晒的目的,委婉地说,弄点颜色给你
陈 九 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美国俄亥俄大学国际事务系,纽约石溪大学信息管理系,硕士学位。出版有小说《挫指柔》《卡达菲魔箱》,散文集《纽约第三只眼》等二十余部。作品获百花文学奖、三毛散文奖等。曾任海外华文作家笔会会长、北美中文作家协会会长等职。 偶尔谈及写作体会时,往往形容自己是“第三只眼”,以第三者角度观察海内外文化现象。或者像清教徒,没太多功利追求,只因有话想说有感而发,才义无反顾写下去。不
徐渭,明代之奇人!奇人有奇才,渭自许:“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实则在书法、诗文、戏剧、绘画各方面都造诣精深。书法善行草,取法苏轼、米芾而自成一家,破中有立,奔放如其人;杂剧有《四声猿》《歌代啸》流传,所著《南词叙录》是宋元明清唯一南戏理论专著;诗文有《徐文长全集》《笔玄要旨》等著述传世;绘画开水墨花鸟大写意之新气象,运笔豪纵,施墨酣畅,成就卓著。但其人生却历经坎坷,多灾多难。 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