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巷路口有家炒货店,炒葵花、花生、南瓜子,两三个人在板棚里忙碌,或炒或簸或筛,或过秤或叫卖,这种热气腾腾跑到巷子里,整个小巷生机勃勃。任何一个情绪低落的人只要放下身心看上几分钟就会被热烈的场面治愈,往下撇的嘴角即使不能上翘也可拉平。嗑几粒刚出锅的瓜子,烦恼至少可以消除一半。 雪隐住在石岭街,去文化路得从炒货店外面经过。没戒烟之前,他除了赞叹炒货店生意好很少买。从戒烟那天起,他每次路过都要买半斤
食时和隅时 方汝清进公司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他给前台小姐姐放上一杯南瓜汁,这是在公交站台后的早餐点买的。原来他给她买过玉米汁,这位好看的小姐姐脸露春风,俏皮地说:“谢谢方工。不过,南瓜汁更好呢。”方汝清记住了,此后就不时地给她捎带杯热腾腾的饮料。小姐姐用涂着粉色甲油的食指往上戳戳,小声地说:“方工,你们团队在三楼小会议室开会。”声音再压低点,“戚总今早没过来。”方汝清笑笑,点头致谢,绕过打卡机,
1 儿子还未出生前,托尼与老婆的生活还算平静吧,无非就是日复一日思念着对方。他们生活的日常是,托尼在广东做事挣钱,老婆在家乡带娃,他俩每日借助视频聊天以缓解相思之苦。 农村人早睡早起,吃饭早,托尼为了迎接天抹黑后的客人高峰时段吃饭更早——傍晚时分,大部分广东的城里人都还在自家折腾晚饭时,托尼的老婆已经放下饭碗带着孩子与他视频聊天了。有时一边给孩子洗澡一边跟他聊,有时一边教孩子做手工一边跟他聊,
一九九五年或者是一九九六年,一天我在工作室里写作,接到了赵步阳的电话。赵步阳问我这儿有没有欧宁的照片。他的嗓音本就细弱,此刻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声,听上去就像特务接头一样。“你那儿有没有小欧的照片?”犹如一句暗语,我完全回答不上来。实际上赵步阳也没等我回答,他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小欧的单人照,和小欧的合影你有没有?合影中有没有小欧正面的、照得比较清楚的?” 我说:“你想干吗?难道要用在追悼会上?
阿尼住的村子离县城不远,步行大概一个小时。村子在一片草原边,那是缓坡地带,离国道也近。过去,有二十多户人家在这里。后来,村子里的人陆续去城里买房,许多屋子空出来,还像有人的样子,其实只有五六户人家。唯有阿尼,孤身一人的阿尼,没有在县城买房的实力,才一直住在村中。 藏房错落有致地矗立于两棵柏树下,或一弯溪水边、一爿岩石侧。藏房外饰多彩,看上去很热闹。以至于人去楼空,从远处看,仍然显得热闹。不过这是
世上最忙碌的梦想家是我的母亲,她不只在夜晚做梦,甚至不放过白天的每分每秒,包括做饭、如厕、扫地、锻炼乃至看电视,俨然勤勤恳恳的白日梦想家,以顽强的毅力穿梭在时间缝隙,让每一个白昼都充满密密麻麻的恍惚和不确定性。 有一次她出门遛弯,手里提了一个小布包,从二楼下来,便找不到包了,要知道包里放了今天的买菜钱。日光从楼角窗口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块浅黄的方块,她愣在那里,恍惚看见自己正返身进入方块里,热烘
桥是斜拉式的,白天看上去像一副巨大的恐龙骨架,高大粗壮得有点离奇,令人震撼;晚上,它则一头扎进夜的深处,飘忽不定,犹如一艘悬浮在空中的来自世外的造型古怪的海盗船。 桥是2022年7月剪彩通车的,这个日子卜亚记得很清楚。桥多长,引桥多长;桥高多少,宽多少,护栏又是多高,这些卜亚都非常清楚。卜亚不清楚的是,这并不是梅雨季节,为什么要一个劲地下雨,那是一种任性地下,漫天地下,根本就不买天气预报的账(天
鸟类的语言非常古老,而且,就像其他古老的说话方式一样,也非常隐晦。言辞不多,却意味深长。 ——吉尔伯特·怀特 一个人能观察落叶、羞花,从细微处欣赏一切,生活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毛姆 1 獾子糟害过的玉米地,一片狼藉。晚上刚八点多,一个农民不放心,扛着铁锹去自家地边看,听到獾子掰倒玉米的咔嚓咔嚓声响,冲进去把它赶跑了。 但不管用。我们过去时,分明看到一只獾子在玉米地里钻。很肥的一只,
这是睡前的游戏。 二十个月的小女儿已经懂得从我身上取得游戏的快乐。 我换衣服的时候,她喜欢站在床上,这样能跟我平视。孩童的把戏一显露,嘴角就开始上翘,轻笑,然后她伸出白嫩、胖嘟嘟的小手开始对我袭胸。 断奶之后,两个乳房无精打采的,没有饱满的额头,饿得瘦瘦的,低着头,坐在我的胸前。可对小女儿来说,其实无关乎饱满。她在意的是那只褐色的乳头,葡萄干似的给她带来好奇的趣味。她多肉的小指捏住左边的乳头
有一种看法是,相比其他文体,诗和现实的关系要远一些。诗,的确对于现实中存在的种种诱惑保持着警惕。但是,即使充满隐喻和象征,没有谁会否认《离骚》与《神曲》是源于现实境遇的战栗和表达。 随着戏剧和小说的兴起,诗歌的叙事功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深融于抒情的珐琅材质中。有意思的是,进入20世纪后,诗人以崭新的形态彰显描述、绘制和雕刻的功能,现实从而成为诗歌味蕾凸起颗粒敏感的捕捉点。 在现代诗人笔下,现实已
作品71号 秋天之光转移世界的重点 大地垂头而不丧气 夏天的王已经退位 用力过度 阳光在黎明中衰竭 下台的是一场山洪 对峙如阶级的阵营在泥泞中和着稀泥 事物放弃了高处 万物的交谈多么亲密 谁低下头 谁就已经成熟 谁失败 谁就拥有了生命 死亡是一朵没有季节的花 那是被我们忽略的爱情 牵牛花把耳朵递给奶浆草 蜜蜂爬过老玫瑰的瘪嘴唇 我的头颅放弃思考 埋在你身体的山峦间
生活是什么—— 你可以答是烟熏火燎和蓬头垢面, 或者诗与远方。当然,也可以 端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走到窗前,推开, 望向更远——在那里,群山逶迤, 绿水缠绕,天空布满闪烁的星子。 有人忙着奔跑、恋爱,召唤云朵, 另一些人俯下身,一遍遍地,向着 大地赎罪和鞠躬,从他身后,蔓延的 庄稼和野草,覆盖了坟茔上的新土。 那么快地,我们已淡忘了死者的名字, 而泥土从不拒绝他的骨头和不羁的魂灵
华山云 它也卷起了氤氲, 一切受了一座山—— 那幽远与隐蔚的感染。 云不搬家,西峰就是它的家。 起初尚有恨意,像沉默的羔羊 上演着沉默的大多数。 云不辞山,北峰是它的遗址, 分不清谁是谁的江湖,谁是谁的 朝代。风里波涌翻卷, 亲密的和肥胖的都是一例的颜色。 内心的那一朵镶着银边,像虚构, 是善良得到了升华? 极致之美,关乎百感交集之事。 鄂尔多斯小衫 你有经得起打量的
即 景 他们坐在椅子虚构的幻影里。 熟悉的自带亮色,不熟悉的 一团漆黑。——讲台上 吐出的干草团,如烟似浪。 这么多灵魂被集中在一起, 他们的眼睛不是停在水杯上就是桌布上。 水杯上的图案,模仿一朵花, 仿佛看见那陶工心里盎然的一朵。 再看见泥坯,被一群苦役取来; 矿中的浆液猛然喷出,瘫作一团。 每个人的心都出现了神游,谁捕捉 谁就是这个世界的诗人。 每一个灵魂,都去了一次
五 到了1999年3月,公司拿下了澳门观光塔的钢结构施工项目。王宏总经理亲赴澳门督战,戴立先总工程师同在项目现场,陈振明也去了澳门。 这是陈振明独当一面的开始。他被委任澳门观光塔的钢结构设计与制作经理。 担子重了,责任大了,薪水也随之悄然上涨。在澳门工作拿的是港币,3000块钱一个月,拿到手里有一种发沉的感觉。 在澳门做观光塔,贴近了钢结构的一线岗位,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充满了挑战。
一 雍陌村在中山市的三乡镇,村路弯弯,曲径通幽,古意中渗透着时尚,时尚里储存着历史的遗响。洒满阳光的草坪,站着一棵高大、宽阔的榕树,树枝圈起一团浓荫,很像国画家在宣纸上晕染而成。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浓荫中跳跃、觅食,见到陌生人就飞到树枝上自由鸣叫。 阳光充沛,天高云淡,这是岭南的好天气。从草坪经过,进入一条幽深的老街,一股清凉暗涌,身处其中,明显感觉到新的气场。老街的尽处,就是一栋老房子,我
一、“我们共同的身份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者” 路 魆:李唐是我最早认识的一位同龄写作者。认识他时,我还没正式写作,处于摸索阶段,那时就读过他的作品,印象最深的是《蚁蛉旅馆》和《动物之心》。一个作者会有不同的写作面貌,如存在主义、表现主义、魔幻现实主义等,但从精神活动层面而言,相比自称南方作家或北方作家,我和李唐更倾向于戴上“超现实主义者”这样的文学面具。我的超现实感来自意识在梦与现实界限之间的轻微摇
徐 威:行超老师您好,很高兴今天能一起聊聊新南方写作和新北京作家群。近些年,地域成了当下文学创作与研究的一个热点词汇。“东北文艺复兴”“新南方写作”“新北京作家群”等,都显现出当下文学场域中,作家、评论家、杂志、出版社等各个群体对于地方性的重视。《广州文艺》从2022年开始设立了“新南方论坛”栏目,从不同的角度持续探讨“新南方写作”的内涵、边界与未来向度。我们也看到2023年《北京文学》设立了“新
谈到“魔幻”一词,拉美文学的魔幻现实主义最具代表性。尽管学界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缺乏准确的界定,但其揭示现实的魔幻手法为世界文学灌注了一股劲风,激发了作家们对现实的感知与想象。“尽极幻之事,述极真之理”,魔幻既是现实的神奇化,也是一种想象的、情感的、认知上的真实;它始终怀有一种精神使命,同时不乏表现形式上的审美张力。世界文学的多个触角都在亲密试探着“魔幻”的滚轮,在中国,在南方以南的文学面目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