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上瘾的事总放不下,总要一再拿起来。难道我写《俗世奇人》也会上瘾?为什么写完了——又写、再写、还写?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不能说成瘾,但我承认自己写《俗世奇人》已经成瘾,因为这文本太另类。我写别的小说全不会这样。只要动笔一写《俗世奇人》,就咕噔一下掉进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吃喝穿戴,话语闲谈,举手投足,举心动念,都是那时天津卫很格色的一套,而且全都活龙鲜健,挤眉弄眼,叫我美美地陷入其中。有人会说,
自1996年我国第一批民办博物馆登上历史舞台以来,一场关于文物收藏的探索之旅在北京拉开帷幕。观复博物馆的马未都、紫檀博物馆的陈丽华、老爷车博物馆的雒文有……近三十年来,每个民办博物馆背后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血泪。这是一群博物馆人的追梦之旅,正是他们的不惧风浪、奋力前行,为民间文物收藏开辟了新天地。 1905年,晚清状元张謇创办“南通博物苑”,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家现代意义上的博物馆,也是
老舍先生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文学大师,塑造了众多经典的人物形象,特别是其中的女性人物形象更是灼灼生辉。本文从一个非常新颖的角度,老舍对女性的态度——是“冷男”还是“暖男”谈起,谈他的作品,谈他的生活过往,详解其作品中容易被忽略的地方,为老舍研究打开了新的视野。这也是对他最好的纪念。 学术界很多人可能会同意——老舍是个冷男。我曾经借老舍笔下的人物谈他的婚恋观,比如《四世同堂》中的韵梅这样的人,
山河板荡,从来“国家不幸诗家幸”。一曲幽州台歌,满怀志士不遇的悲怆;边塞幕府生涯,成就诗人的慷慨之作;襟怀磊落付壮词,揾一把英雄泪。诗人彭敏以初盛唐诗人陈子昂、高适及南宋词人辛弃疾为对象,用洒脱谐趣的文字对三人文辞进行别致生动的解析,将时代风云与诗词作品相结合,得以窥见诗词大家性格的多面与细部,提供别一种贴近观察历史人物的视角。 高适的云霄万里路 一 渤海高家说出来排面不小,但到了高适
“我”与老母亲心怀憧憬,渴望拥有一间干净舒适的厕所,可希望却在不切实际的茅房改造中不断落空。作者以生动的叙述,将这个荒诞的农村厕所改造事件演绎得一波三折,欢笑戏谑背后,隐藏着对农村的深切关注。 哎呀,哎呀,要改茅房啦!要和城里人一样拉屎尿尿啦!我们村的人奔走相告,笑容在我们脸上一波波地逛荡。那些长了草鞋底的脸,哦,得先告诉您,这草鞋底不是真草鞋底,是我们对一种潮虫的称呼,它长得像草鞋底而已
运小七和老祝这双兄弟因戏结缘,一个明明是吃戏饭的好坯子,却阴错阳差走上了经商之路;一个放弃继承家学悬壶济世,而选择为戏曲奔波。他们的命运跌宕起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正应了那句唱词:“请看青史红尘,利名争搏,俱登场帷帐歌台。” 1 运小七来电话,说他要回来了。 那段时间,老祝天天在江堤看人游泳。杵盲杖的大姐来得最早。大姐绾着发簪,一丝不乱,脖子也长。走路时抬头挺胸,像赛场上的体操运
丁香 丁香是家里的老二,老大也是女孩。 娘生她的时候,爹正光着脊梁劈柴。九伯母出来说还是个妞儿,爹把斧头重重砍在木凳上。 满月的时候,爹说,老大叫盼妞,结果也没有盼得来男孩,唉——这老二就叫换妞吧,下一胎但愿能给换来个小子。 小村里的人家都穷,只有少数女孩才能跟男孩们一起背起书包。小村里也没有学校,上学得去舅舅那村。换妞不敢说上学。她知道她家更穷,墙透风,屋漏雨,锅台边常发
作者简介 朱军艺,湖南桂阳人,1979年12月生,鲁迅文学院湖南专题文学(小说)研修班学员。本篇系作者小说处女作。 说到这篇小说,其实已经写成多年,因为投稿多石沉大海,所以寄到《北京文学》后就没有再去想它。小说中,一个孤独的男子,拖着简陋笨重的板车,在县城的青石板街上踽踽独行,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这个形象在我的头脑中萦绕多年,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我认识的人中并没有拖板车为生的
小说以“我”为视角,构建出这样一个家庭:生父早逝,母亲卖菜为生,而母亲的追求者——以拉板车为生的“爸爸”对“我”一心关爱,视如己出,可所有人都难逃贫寒的魔咒,字里行间透露出底层人的艰难。时至今日,如何看待现实主义传统,描写普通劳动者的生活,这篇令人潸然泪下的小说,或许给我们以启示。 一 爸爸每天拉着板车,行走在县城的水泥路上。车子使用多年,已经非常苍老,但车厢依然结实如铁,虽然在不平坦的地
读朱军艺的小说《爸爸的板车》,时常让我想起老舍先生。这当然不是说这位年轻作者的艺术水准已经可以和老舍相提并论,而是指他投向底层劳动者的那双热眼,以及眼光里所流露出来的人道主义情怀,仿若老舍的《骆驼祥子》《月牙儿》等经典名作。我这样的感觉并非无凭无据,小说中就有这样的句子:“爸爸就像骆驼祥子一样,总与他的车失之交臂。越想要,越盼望,越热切,就越是得不到。”“爸爸”围绕着得车失车的命运起伏,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个谜,我们身处其间,几乎不知道该怎样生活。有的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不惜损人利己或损人而不利己,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也有人一辈子活不出自己,处处受制于人,还不断地走着背字,常常是徒增伤悲。作为普通人,我们很难做到大道藏身,但如果能认真学习与修养,至少可以做到与“道”为邻吧? 面带喜容 如果走在大街上,坐在地铁里,或从电视、电影、手机视频里,你会惊奇地发现:许多
一 有的人用尽整个青春期,在生活中寻求突围,身体疲倦,精神坍塌,又无处可逃。 我就是如此一员。从十五岁半南下深圳打工,我陆续到过东莞、宁波、苏州、常熟、上海、郑州、杭州、青岛、嘉兴、北京十多个大城市打工。进过电子厂、服装厂、机械厂、快递公司、饭店,干过装配工、缝纫工、车工,做过房产销售员、电话推销员、餐厅服务员、快递员、卸货工、工地小工等十几种工作。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我的人生依然像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古诗十九首》 1 听到车子开进小区门口的声音,“小白”像疯了一样往外蹿。六姨正在厨房炒菜,没来得及应,外婆已经缓慢地挪出了屋,她学着六姨的样子,拿了狗链从阳台往下扔。 每次六姨就是这样,把狗链扔给下班回来的姨父,这样他就可以牵着小白在楼下溜达一会儿再上来。但外婆这一扔下去,没听到狗链子砸到地上的声音,换来的却是呜啦呜啦的汽车鸣笛声响彻了小院。正在
我家祖屋南墙外是块狭小的菜园,园子四周围着一圈儿木槿织就的篱笆。夏天一到,那些单瓣的白花就开始陆续绽放,母亲除了含笑看看,就是任其在枝头朝开暮落。 母亲偏爱木槿,恰巧我也出生在木槿绽蕾的初夏。小姑说,那天早晨她刚出门就看见一朵如霜如雪的木槿戴在篱头。果然,入夜不久,我就在一场倾盆大雨中呱呱坠地了。可是,母亲的分娩却出现了意外——胎盘迟迟未从母体内剥落,给母亲接生的邻居熊奶奶深知其中的危险
“咦——” 娘正盯着粮仓里堆得冒尖儿的麦子,乐呢,却忽地掐断笑神经,把脑门子狠狠一拍,“麦进仓,女见娘——该接女儿回娘家歇暑哩!” 歇暑,通常是在农历的六月,也叫歇六月。歇暑,确切地说,是江汉平原乡村专门为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兴下的礼节,日子一长,就成了风俗。 歇暑,说白了就是娘跟女儿之间的事,尽是些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家常话,在“接”与“送”上,也极具仪式感。先是娘去婆家“接”
一 我们这些60年代农村出生的人,从小看着电影长大,对电影情有独钟。小时候,每年在大队小学操场上都会放一场电影。我可能是比较早获得有电影看消息的“灵通人士”。那时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地富反坏“四类分子”是抬不起头的,大队有重活、累活、脏活一般都由他们去干,还没工分记。我的同桌是个“四类分子”的儿子,他父亲解放前当过保长,成分不好。那时派到公社抬电影机的活,大都叫“四类分子”去干。每当
牙齿 舍利子,由时间之火焚烧 未化前的肉身,或是相反 以肉身煎熬一小片长夜的烛火 它们共同的结果是结出一粒,或数颗 脱落的牙齿。这最早的舍利子 岂止是不够完美,不够剔透晶莹 这咀嚼过腥膻,美食,寂寞和痛苦 连仁慈的佛祖亦不忍打量直视的 一小块骨殖。落入掌心后 再掉入泥土,它不会落地生根 而只是昭示一种结局,脱落后的 遗失——并彻底忘记出处 如涸辙之鲋最终相忘于江湖 萤火
圣地呀哥 她那么年轻居然叫我哥。 而一切都是圣洁的。 蓝天白云是圣洁的 雪山是圣洁的 路边小溪是圣洁的 风是圣洁的 随风飘动的经幡是圣洁的 山坡上的羊群是圣洁的 待宰牦牛是圣洁的 盘旋在空中的白头鹰是圣洁的 岔口的驿站是圣洁的 喧嚣或静寂的广场是圣洁的 瓶装的纯净水是圣洁的 初夏是圣洁的 你的肉体是圣洁的 甚至偶一闪念的罪恶 也是圣洁的 电话 飞机在高空颠簸
他们骑上你赶着时间 我十岁时 你离开了我的村庄 后来在城市里 见到你在驴肉店里休息 你不受人尊重 你在人们摧毁的大自然的尸体中喊叫 他们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们骂你在垃圾堆里待习惯了 他们骂你吃塑料袋 他们骂你吃破纸箱 他们像他们心里想的一样让你劳动 骂人的时候却骂驴 你还是喜欢独处自己的呐喊声 那是你的痛苦声 你的感慨 你的仁慈 他们骑上你赶着时间 你不受人喜爱
你听我半小时的交谈,熟人一样的 静静一笑,意外的巧遇,不可能 不止一次,无法绕过的过程 和每个诗人一样,你话题漫天跳跃 从假设的腹地中点,穿插到即兴的句子游戏 旋风般的比喻,带有活水浸过的纯质 一阵咳嗽之后,我岔到话锋的另一边 聊起一件件青春初绽的诗坛往事 你只回味燎原和胡杨的场景,像灵犀的合拍 我用最镇静的修正主义的一笑 面对你,轻微的吸气散开图案 天的水池,洗净了山腰,戈
他在纸上画一列火车 突然,火车呜呜地 好像哐哧哐哧跑了起来 带着他要冲出这间屋子 四周一片晃动…… 他赶紧用橡皮擦掉烟囱冒出的白烟 玻璃 爬上自家的玻璃窗 那个做了一年家政的妇女 笑了 玻璃擦得那么明净 ——她的笑那么清晰,甜美 在医院 我看到很多一脸无奈的人 他们将口袋捂得很紧 但冲到交费窗口 却无比大方地将皮包的口子 敞开得很大 吴涛,1975年生于山西屯留
乡下什么不多石头最多 疼爱我的外公是个老石匠 砌墙、造门、凿碑很吃香 修屋造桥雕龙刻画是绝好手艺 外公的徒弟当了专家后远渡重洋 工作最好的季节是大热天 只系一条短裤,手拿钢钎 采石场在高高的悬崖上 远远望去飘荡着外公瘦小的身躯 热风吹过,岩下有雨滴洒落 一排胸脯黑得发亮 外公一辈子酷爱石头 九十岁给自己凿了石墓 留一处空白要我妈妈和舅舅填上 每年新年和清明 我们祖孙俩
风用力推着刨子 要把崎岖的黄河刨平 刨花就是浪花 黄河鲤鱼梭子一样在水里穿行 泥沙太多 它用四个鼻孔呼吸 物竞天择 即使游到大海,也抱着真理 树梢上的云朵 绿树从枝头打开缺口 让无尽的蓝找到出路 那些云朵荡漾,像在大海里漂浮 用洁白擦去天空的灰尘 我垂怜那些童年般的云朵 和我一样在裂缝中挣扎,存放身躯 内心安详干净 辽阔的天空因此更美 我喜欢在森林一样的校园里散步
美丽的毒蜘蛛 出现在我戴着玻璃镜的眼前 美丽的毒蜘蛛 镇静地俯在一张网的中央 你当然已感知到我的到来 美丽的毒蜘蛛 我想伸手抚摸你惊艳的躯体 却顾虑你赠我伤人的毒液 我知道这世上,凡是有毒的 都有美丽的外衣 没有沉淀的生活都是混日子 没有沉淀的生活都是混日子 多少人就是这样过来的 还悠然自得 得过且过 老庄的哲学 是讽刺 那些 努力 的 人 的 笑尘九子
生命树挺立于悬崖上 遗忘流过的时间 请阳光,在身上绘出刺青 这生的征记,对接灵魂的火焰 人生的誓言还用说出吗 不,不必说出,不必去寻转动的风铃 春风吹拂的梦,正在某处显形 使一个凡人高大,使一首光明之诗借机诞生 偏见 天空无偏见 大地也没有 人类的偏见四处飞着 在绿色的地球上扬起沙尘 试图蒙住诸神的眼睛…… 海城,本名侯瑞文,1962年生于北京。
赋闲的人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 看成双成对的鞋子 交替向前 赋闲的人 走在街上 甩着胳膊两手空握 攥不住阳光 勤奋的人太多 可做的事太少 赋闲的人 无来由地被落下 赋闲的人 做四季更替的观察者 不是王就是乞丐 能够从头到尾解放 赋闲的人 要做有思想的芦苇 心绪慢下来 世界就不会摇摆 街心公园 一只 黑色的小鸟 在晨光中的杉树上 清唱 四周高楼林立 只
那个生命 蛰伏得太久太久 嫩绿的芳心风干成岁月的叹息 与自信交杯的那泓纯情 那个生命 许一程写意荏苒不虚此行 任凭时光 像蜻蜓点水般掠过华年 漂泊旷久的心窗虚掩在夜幕里 被漾在水中的月儿涤荡 一如梦境被惊扰 那些碎片无法装裱 岁月 用自己的身躯 起落晨暮更迭四季 流年未央落笔成殇 没有酒打扰的日子同样会醉 岁月的咏叹调 生活 就像倒伏的投影 它无奈地叹息
麻雀在电线上弹琴,想用音乐把夕阳留住 夕阳不喜欢,跑得更快了。一个少年在追光 跳广场舞的队伍已集齐,待一声令下 一条鱼咬破了黄昏,湖里不断变化着红 水草因太过激动而发疯。你像个调皮的孩子 扔了块石子说它们不该如此平静 只有我能压住心中的涟漪,坐了下来 看一行白鹭由东向西。像一头夜间反刍的牛 细嚼着很多旧事 木非可,本名李世发。1992年生于云南大姚。 送行 高谟渊 每次外出
那个有时被人说成是姓鲁的周先生 我们在此替你怀念课桌上的“早” 怀念童年的闰土和猹 此时,百草园落雨 鲁迅故居真像百里之外的横店啊 这里也有化妆师、灯光师、摄影师、服装、道具…… 孔乙己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他生产的茴香豆 我带回长安不久就发霉了 忽一转身 咸亨酒店坐满了我们的老朋友 阿Q、赵太爷、王胡、祥林嫂、华老栓…… 大伙儿否定希望 也否定绝望 但必须肯定这一盘爽腻的
“好像是珠颈斑鸠的叫声” 这是春天的第一个好像,是极易驯服的伎俩 在雷声的周边无疑异类般存在。一株竹树 是彼此靠近的缘由。离开合肥这座城市 正如从符号上摄取更多灵魂,去哪儿并不重要 斑鸠的身体跃出山林不曾有的果断 在绿色与翠色中间,沉浸下去 叫声或是呼喊自己,孤旅模糊五官的棱角 听呀,“不孤”是谁让出的神位,在闰月里重叠 这世界基本的秩序。斑鸠,你闭上眼睛 能打动自己 斑鸠,
我们陌生,继而默契,随后忘记, 日常就成为奇迹的一个截面, 永恒中极慢地生长,望过去像是停滞, 艺术涌现前,工具并不美地堆叠。 你把语言的癣收下,安置在身上, 刻章、电话、发票、二维码和性感的图片, 身份,金钱和情色的景观, 讲述着你,一个简单机械的迷离梦。 一些时刻,你在落叶中发现秋日的消解, 而渴望献出链条,车把,脚蹬和轮胎, 让自己彻底地损坏,回归虚无。 街道上的智者,
和一棵树成为朋友 一动一静 有时我坐在它左边 有时我坐在它右边 有时我站着 有时我抱抱它 我们不谈一场雨 它落下了多少叶子 我想了多少心事 我们从不交谈 却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泥人,1982年生于温州平阳。
他日入汉江堵河段, 见水左冲右突,后又顺流而下,始明 水之曲折源自势。 但缺饮者, 不能任水顺自然之势空空流失,须 令河水穿京津冀豫一千四百里, 而去一座城 造一则功垂千秋典史。 聂升举,1966年生于湖北荆州。
南方的水,再甘甜清冽 也解不了,干裂的北方老家 的近渴 红薯秧,像感冒一样 蔫巴巴地等待 父亲要挑满几筲水 母亲要一瓢一瓢投喂 而每一次,我都在想象中 怜惜着他们的辛苦 我是在南方的水 是他们在南方的儿子 如果能变作一只鸟 我会把这种感受 放进湿漉漉的鸣叫 董贺,1983年生于河北青龙。
神经衰弱的人眼睛里点着灯 双耳只闻窗外,夜的点滴 凝成往事的琥珀,有人隔着门 敲黑暗的铁皮鼓,一只脚步由远及近 踩在耳道的大路上,在伸手不见五指里 呼吸扇动暴风的翅膀,一群云的绵羊 在天上群聚,牧人起身数羊 太阳恰好走到地球的另一边 丁威,1989年生于河南固始。
与墓碑对视 仿佛与老者深聊 从族谱里走出熟悉的名字 却以陌生的方式 扫描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脸谱 与墓碑对视久了 我也变成一块走动的墓碑 一些草籽在骨骼里悄悄萌芽 一些花籽在密谋一场怒放 接受人间烟火的反复熏烤 清明不清明 统统交给后代审核 樊燕妮,1968年生于广西忻城。
快速走出街道,迎面是河 水面活跃,水手在桅杆旁摆手 船长高歌,人们陷入了狂欢 河流也开始了奔腾不息 高声吟唱,传向荒寂之地 那儿竟然是一片深蓝 乌云躲在我们的身上 对岸是故乡,是褐色的群山 音乐与帐篷在此扎根 而山腰之中,苔藓密布 榉树的枝条非常浓密,那些灰鸟们 暂时停驻,它们令我生畏 悲愤地展开双翼,迎战飓风 誓要做一只无畏的未名鸟 宗昊,1996年生于江苏射阳。
火车开着,天也就大黑了 花朵一样的灯光在黑夜里绽放 靠近玻璃车窗,看着重复倒退的山峦 还有江河,疲惫又兴奋 也许一觉醒来,刚才一路都不见了 坐飞机向南向北, 如同挂在天的翅膀上 而我,选择乘坐最慢的火车,靠近越来越崭新 的家乡 只为让思绪慢慢渡过一湖静水 我确定,还是买更晚一点的票吧 方严,1997年生于安徽池州。
此时我对河流的汹涌一无所知,冰上 几个儿童在传递白云。我倾向于认为 北方的寒风过于陡峭 丝丝颤抖 在密林间建立起置身 事外的命运。看不见鸟儿,整个堤岸 收起青苔但忘记关上傍晚,雪在远处 酝酿着降落,一位久未抛杆的人面对 卵石选择了等待。我猜想,天空落在 山中和窗下是同样重要的事情,就像 冬天,将我和不甘的东西正一起掩埋 李瑾,1981年生于山东沂南。
母亲的脚奇丑无比 那是一双曾被裹过的脚 我第一次仔细看它 骨骼畸形,趾甲真菌化 我往温水里撒盐 把母亲的脚泡进水里 面对增厚的灰指甲 去找弯嘴剪、裁衣剪刀、指甲刀、指甲锉 小心地剪 母亲身上那些多余的部分 指甲刀每响一声 心上都震动了一下 我在剪短母亲 在世上的路 李永立,1966年出生于安徽萧县。
一棵權木 将根伸进了老家屋檐的瓦缝 来了台风,来了暴雨,电闪雷鸣 它越抱越紧 直挤得父亲心怵 于是,每次回到老家 父亲都会递给我大砍刀 让我将它拦腰斩断 我用最粗暴的方式 干预着一棵植物的成长 它却依然表现得不屈不挠 以致,春天一过 它又会伸出新枝吐出嫩绿 似乎就在教我 哪怕命运多舛 也别轻易屈服 孙善文,1973年生于广东雷州。
1 麻药把意识渐渐麻醉于无 的过程中,心脏在生命监测仪的屏幕上 踩着秒针的节奏跳动 呼吸也慢了下来,刚好合上节拍 眼皮较于它们,无力再维持本身的活跃 把全身带入松弛与安静 大脑呢?被众多的事件麻木过 已然免疫小剂量药性,并作为他者 看此场的我:我此时紧握着手术椅扶手 在手术器械的攻击中 他们给了我紧张的疼痛,同时还叫我放松 2 嘴里被撬出的牙齿在铁盘上,如同 支柱被切成
古旧的建筑契合着它的名字 鸽子群停顿在红色的屋顶 阳光普照的下午,温暖的感觉 仿佛是它馈赠的一剂安眠药 躺椅上的老人闭目,学着海龟晒太阳 却不用担心海鸥的捕食 这个下午没有什么能够泛起波澜 老人们从屋内走出,就像几座移动的雪山 雪山下不远处是干涸的湖泊 也有形似秃鹫的,在一棵树旁缓慢交谈 我们走近,仿佛完成一次朝圣 黄仙进,2001年生于云南昭通。
地铁上。仅仅一次偶然的对视 我记住了那位乘务员的眼眸 荡漾的浅水 某种难以理喻的哀戚 于是 尽力避免凝视 他脸上铭刻的皱纹,那些 通往衰老和沧桑的印记 小心拒斥米勒,一切道德的、静态的 语词 而只需留心 他的军用水壶、对讲机 还有乌黑色的棉手套布鞋 当然,最重要的 是那顶标配的红色的毡帽 使人一下想起某位老水手的日子 颠簸、惊涛与骇浪 此刻,狭小的船舱开始剧烈摇晃
我挽起裤脚走在田埂上 从天空投下的阳光,斜着 把我的影子埋进土里 我不作任何挣扎,但愿 我的影子,会变成一颗种子 冯三四,1966年生于广西博白。
晚归的人拖着困乏的眼睛 他已忘记了一天的工作 无尽的数据和烦琐的表格 交换面包的枷锁让生活变得陌生 开始格外关心镜子 突如其来的三两根白发 让幸福的意义瞬间放大 仿佛重新感受到生命 从深夜酒吧出来,风推着月色轻微移动 远处的高楼上仅剩下几盏亮灯 突然,汽车发出的一阵号响 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陈斌,1990年生于甘肃庄浪。
这些化了妆容的街道不会轻易接受新客人 车行将至,鸟的鸣叫也缓了下来 它们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 仿佛是 不经意的 在电线上安心做起看客 联圩客运的门敞开着 联圩乡政府门敞开着 过道里闲聊的老人顾不上一只猫 堂而皇之地蹿街爬窗 我们慢下来,看一条路慢慢变窄 慢慢地将电线杆子铺进寻常人家 路干了,柏油上的黄线有一段没一段 几片叶子慢慢走入路中央 张望 胡水根,1975年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