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特别喜欢这种方式。先说话,让声音流淌,然后慢慢在电脑上、书面上修改完善。声音是时间,而书面是空间。我们不可能拥有完美的时间,但作为一个建筑师,我们可能拥有完美的空间。这时,事情变得美好舒适,不着急不焦虑,就像一个导演开始剪辑,一寸一寸地打量我的声音我的话,让逻辑的线条清晰地浮现,让飞走的鸟回来,完美地再飞一遍。这是在写文章,是在盖房子,但是,这又不同于一般的写文章。一般的写文章,没有对象、没有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认为世界上一共有两个大学,一个是河北大学,因为我当时就在保定;另外一个是北京大学,因为我父母是北大毕业的。对当时的我来说,北京无限远,保定在身边,所以我认为河北大学就是我的大学。现在,我终于来到了河大,来到了我的大学。人间路远啊,对不起来晚了。 1968年,四岁时我来保定,1972年离开这里去了石家庄,今天是第一次回来。对我来说,保定就是故乡。我母亲是保定人,上大学
住在北京郊区的米乐夫妇为让孩子在东城区上学,七年前怀孕时就开始布局,等到孩子顺利入学,又想出买辆房车来代替学区房的主意……这个看似周全的计划背后,“潜伏”着米乐对生活的“野心”,可房车能带着他和孩子逃离“内卷”的课堂,奔向自由歌唱的草原吗? 1 刚开始没想到是吃麻辣烫的,太饿了,从外面看着像能吃饭的地方,米乐和老婆便推门往里走。一进来,就想打喷嚏,呛得又打不出来。空气中,一个个香辣分子在
读孙睿的小说总是怀着一种兴奋的期待,孙睿在看似平淡无奇的叙述中,总是在积聚巨大的能量,这个能量在等待时机,在恰逢其时又出其不意的时候轰然爆发甚至爆炸。于是,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叙述,这时则像闪光的碎片一样飞上了天空金光闪闪。如果在夜晚,它照亮了满天星空;如果是白天,那就是羊群一样的云朵。总之那是一些赏心悦目的惊奇又希望看到的事物。 小说起始于讲述者米乐和他老婆坐在胡同口的一间麻辣烫店
2024年2月3日是伟大的人民艺术家,北京市文联第一、二、三届主席,《北京文学》首任主编老舍先生诞辰125周年之日。2月2日,北京市文联在老舍剧场举办了隆重的纪念活动。在纪念座谈会上,北京市文联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陈宁出席并讲话,北京作协主席、北京老舍文学院院长刘恒,文学评论家、北京评协原主席孟繁华,北京作协副主席、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孙郁,作家、《人民文学》副主编徐则臣,北京作协副
刀郎新专辑《山歌寥哉》2023年夏一经问世即火爆出圈,成为热议的文化现象。仅《罗刹海市》一曲4个月内播放量就突破80亿次。刀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和音乐秘笈?带着众多疑问,本文作者竭力追踪,向我们呈现“神隐”背后刀郎音乐生活的点滴…… 2000年刀郎音乐创作室出版“你的故事我的歌”原创首张专辑 一 2023年7月18日,夜幕渐渐笼罩了乌鲁木齐。刀郎站在八楼宾馆的618房间,房
激流群哮,海声浩荡,一道闪电在夜空中亮起来,将乌云撕成两半。一个社区医生被带到幽深的宅院,死亡的阴影降临,各路人等聚集于此只为审判宅院主人的命运,而社区医生也将在此完整地目睹一个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暮色浓重,但是在大地黑暗的底色之上,西天清朗的海空低处仍有一线暗红的残霞横亘在数条深灰色乌云之上。而在海空的另一边,不大一块浅褐的云丛中不时会亮一下白色的闪电。他头天到得晚,幸好房子是早就租好的
整栋建筑是U形结构,主体楼房为东西向,共四层,坐北朝南。一二三楼住着福利院孤寡老人,四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室、部分工作人员宿舍,还有影视厅、健身房。大楼两侧分别建了附楼,跟主楼朝向不同,附楼为南北向,跟主楼构成直角,左侧附楼坐东朝西,右侧附楼坐西朝东。前面是院子,一片平地,几处菜园,四周有围墙。院子西侧有五间平房,是福利院厨房,厨房跟饭厅连在一起,还有储物间,放置保洁用具、种菜工具和其他杂物
孩子说,羊放到天上就变成了白云,牦牛放到天上就变成了乌云。草原躺平了就是一望无际的赛马场,只要它稍稍抬抬老胳膊老腿,就会使山隆起来跑起来、像头野牛似的出溜至老远。不信,你就来草原看看嘛,我打的比方对不对。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嘴里叼着根草,他的羊的嘴里也叼着草,所不同的是羊们很快就把草收进了嘴里,嚼了,吃了。而孩子嘴里的草一直就那么待着,好像非得用他的口水滋润不可。口水滋润的草棵一点也不见长。只
一 人与人相遇是人生轨迹的一次交叉。 芸和她的交叉点在芸尚美容院。 芸尚美容院正门是商业街,后窗是小景湖。湖边有一小片树林,以桂花树居多,也有几棵银杏树,紧挨着窗的是一株喜树。喜树是中国老百姓的树,遍地生长,总能给普通人带来幸运。芸就是看到窗外的喜树最终决定租这间店铺。清晨和黄昏,总会有一些鸟儿在喜树上鸣唱,让芸的心情归零或者重启。有时候喜树上也会出现叽叽喳喳的麻雀,那肯定是要变
豆油鼠 长假回乡,接老李信息,约十月二日晚在工友酒家“化肥厂”包厢聚餐。我一看包厢名,乐了。猜想,饭店老板很可能是下岗职工,说不定还有“酒厂”“卷烟厂”“棉纺织厂”等包厢呢。我与老李曾是化肥厂工友,他在厂食堂蒸过馒头,馒头有很好闻的酵母味儿,难道他下岗后,自强自立,一路摸爬滚打成饭店老板了? 我微信老李:李哥,开饭店了?行啊你,做老板了。 老李回复:我也算老板吧,但还是老本行,蒸
如果有灵魂存在,晓宏一定会惊讶于朋友们对他的厚爱和高度评价。我也很惊讶,同时为他骄傲。我发朋友圈、感谢作者、转发给我的父母,希望他们终于彻彻底底地知道他们女儿二十年前的任性并没有用错地方。直觉告诉我,他会喜欢看到我这么做,他想让更多的人、让全世界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怎样努力地成为一个完美的人,证明传说中的“凤凰男”不都是他们想的样子。这种“证明自己”的努力是不是贯穿他的一生呢?这真让人心疼
庆隆大院 北京给胡同起名字,有不少都很有意思,有些名字却让人匪夷所思,比如叫大院的就不少。为什么把胡同叫成大院,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嘛,我一直不明就里。我知道叫大院的,老北京有石碑胡同旁边的花园大院,草厂十条东边的粪场大院(后改为奋章大院),桥湾儿附近的槐树大院,白塔寺附近的黄土坑大院,什刹海后海附近的兴隆大院,北池子之西的承侯大院,西直门内的石碑大院,北新华街的刚家大院,朝阳门大街的罗家大院
一 在铁城,夏天的时候,每逢初三和初八,河对面村子里的人会扯着一艘笨重的木船,从河对岸滑向河这边赶集市。冬天的时候更是方便,就从封冻了的洮河上走。人们赶着驴车,拉着骡子,马背上搭着褡裢,或者背着背篓,也有推了加重自行车的人,老老少少、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地来对岸采购。 嘈杂的人群里,一方小小的桌子,顺桌子的桌角边放着一台破旧的录音机、黑白电视机,矮小的冰箱。桌子上凌乱地摆满了元器件,桌前
一 “五一”长假。 杭城太过拥挤,决定暂不回乡。 浏览家族群聊。“小女人”是谁?问了四哥。答曰:凤霞。 拨通凤霞电话。一声“小伯伯”,亲切自然。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是乡音,是亲情,还是她多难的命运? 询及近况。不在老家杭州,在富阳。大拇指坏了,无法继续餐厅打工,正待手术。 “住在哪里啊?” “以前打工时的宿舍,和老同事挤一挤。” “生活好吗?”沉默,
1.去老县城 小时候去老县城,一般是在腊月,去采购年货。那是我们最欢欣的时刻,因为它意味着山村一个盛大节日的开始。就像鲁迅先生所说:“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大人们终于不用为田间地头、家禽家畜、零碎揽工等外部事宜而忙活了,开始重视家庭自身的需要和改善。而我们高兴的是,除了好吃好喝的物质满足,还可以跟着父母去县城闲逛打望。 这是山村孩子对
一 我一直生活在北京,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总在想着另一座城,似乎那里才是命运安排给我的、我真正的栖身之所。这种感觉在这几年愈发清晰,但那座城的样子却影影绰绰、难以描绘,似乎一个迟疑就会被错过。 毛姆曾在他那本极负盛名的《月亮和六便士》里写过一个叫亚伯拉罕的英国人。亚伯拉罕是医学院的高才生,在外科手术方面尤具才华,在去伦敦圣托马斯医院就职之前,他给自己放了个假,优哉游哉地乘着游轮去
Ⅰ 蝴蝶盔 重返,透过围墙。透过桥 总是在梦里清啸。沉入斑纹后 再后退一场嘉宾。云云,人都云云 你跟随他们时自己的薄膜也在抖动着什么 鼓瑟是你美好纵深,泥哨的彩躯 捎来嘉宾。牙齿翻开竹叶 和更深山林。低语湖水中央有石磬 云云。云在中央停。披云肩的武旦 拂清漆,涤荡一次不自由 而乌鸦在低树林里飞,像是在冥界 穿梭。身姿浩渺如眼光,眼光 磅礴如丛林的翅膀。如如的修辞 如再来一
对有些诗人,一首诗是在写成之前就已写成;对另一些诗人,一首诗是在发生之后才发生。拓野则处于两种状态的叠加态,永远玩味着“已成”和“将未”间的晦明变化。对“不及物”之诗的批评,便也是一种不及物的友谊,是“对于已经发生却没有留下痕迹的事物的友谊,被动性对于未知的非在场的回答。①” “拯救诗歌史写作的秘诀是,从谨慎的假设出发,大胆地想象李白身上的杜甫”②,或可在拓野诗中想象艾略特身上的钟
我想再去一次草原 我想再去一次草原,向羊群学习 唱歌;在蒙古包的外面邂逅 留着胡须的远人回忆他的沿海之旅 身后,是披着热风的绿色 逼退沙漠。我想告诉他 大海动荡如初,拍婚纱照的人 依然有着与昭君媲美的勇气 那个不辞而别的黄昏连孔子也不能容忍 那些遗弃在沙滩上的脚印 还穿着42码的思念。 我想再去一次草原——在旅行团 启程之前,在有愧于作家的 语法错误中,尽管导游 并不介
瓜洲古镇,一阕被冷落的词 这是山水画中最恬淡的一笔 这是诗词集里最婉约的一阕词 它们被不小心遗落在这里 每天顾影自怜,孤芳自赏 风,满腹心事地 携着千年的历史在小巷漫步 青石板执意要把古镇的梦 铺向小巷深处 庭院深深,一间间古宅默立 仿佛在凝想前世今生的过眼云烟 僻静的墙角 一朵刚刚绽放的雏菊点燃古镇 点燃镂花木窗里曾经的故事 古渡口、御碑亭、沉箱亭 轮番上演穿越时空
春天,众鸟齐鸣 我在鸟鸣中醒来 春天在鸟鸣中醒来 知识已沉睡,我从它的 蛛网里醒来 一个崭新的我站在 被时间作古的旧我上 我看不见任何鸟 却听见了它们的形体 快乐让我穿上了鸟鸣 我不是什么—— 我是一切 代表着一切跟喜悦有关的事物 在移动中闪出比金星更亮的巨光 同时到来 冬天已经到来。春天已经到来。 我在最冷的地方,听那风 手里捧着米沃什。 跟他一样,我有最重要
我用什么才能走近你? 冒险的森林, 密布的阴影。 谁炙热的小腹 在月光的掩护下喘息。 我穿过夜晚去 拥抱你,犹如 头戴花冠的鹿, 透明的肋骨间 被溪水击绊的疼痛。 你额头的花园 蜂群还在轰鸣。 马匹撕扯你 脊背的草场, 被爱之饥饿所折磨。 不能抵达。 在我的诗歌中 是你遗忘的语言。 在我静脉颤动的身体里 有你的身体。 马贵,1991年生于甘肃定西。
孩子们在写作业,我站在他们后面 当他们写不出来的时候 我就告诉他们,那些本子上的字 是有生命的 那些字的身体里 有树,能长得很高,很大 像字里的山那样高大 有花,开放时很香 能吸引来字里的蝴蝶和蜜蜂 有房子,它们自己 就会一层层生长 你们住在里面,会随着它一起生长 那字里面,还有理想和前程 在等着你们, 过一种你们想要的生活 当然也有爸爸,他长得和我一样, 甚至,他
千米青石板,穿过千面世事 千年风雨,打磨掉青石棱角分明的 性格。凸凹的小性子还在 一汪雨水,倒映一个时代蜕变的影子 也反映一条古街内心的光泽 曾经的乱世纷扰,文争武夺 一把力气,和张力实足的肌体 养活不了一条硬汉的穷命 一把生米,和坚硬的稻谷味儿 喂养尘世没完没了的荒诞 每一粒米,都有自己的名分 每一粒米,都是毛孔里的一滴血 忍辱负重的肉体,平躺粮仓之上 黏米就进入欲望的
一场旧雨,带来一次新的 拘禁。丰腴的雾触发 诱惑的窒息。西南的盆地 在夜里,像一只氤氲的妆镜 而主人已沉睡。画梦人 在梦境中擦除梦境,蛾眉 从镜里返回娇睡者的脸。 明日还未至,旅行者已是 室内中人:沐浴,观影,玩弄 听话的电灯开关。寄身于 暗影,从底楼街角飘来的 牛油火锅味中品尝自己 羞涩的愤怒。年近三十,魂魄 夜回,如沸腾的辣椒搏命殷红。 痛苦在淋雨的窗上寻找着 那
“太多了……我根本办不到。” ——但新烫的稻谷酒越添越满, 它还不算太烈;甜而腻,或者 有些后知后觉。热气如雾,浸透 小儿子书生气的脸。 时间还早,铝壶的嘴正吞吐 血缘的恩惠;“喝吧!”不过是 喝一点中国家庭的谦让与和气。 圆桌过于亲昵,钝刀割的猪头肉 尽泛着油脂的贪婪:那熟识的 家族荣光闪闪发亮。 这是第几个烟头?数不清了。 但他的肩头多了几双轻拍的手掌: 压着乡村的,
夜鹭在低空里打着涡旋 风把滨江的水雾吹散又聚起。 从新江湾到杨树浦,一路 花时正好,散步的人,跑步的人 那角落里横斜身子的,望天 短叹,有人放风筝?轻巧地 或也惊警地站立,一些人 坐在潮湿未尽的草坪上 一些人抽烟,煲电话粥。 或前或后,骑车时他疏忽地 停下,又在呼哨中影影地 翻过身来。你呼吸中犹豫的 样子,像把从婴儿到壮年的 历史,轻巧地跨过一生。他爱 就爱所有人,把河
农民没有出过远门 他只知道食物吃不完也不能白白扔掉 房屋不需要金碧辉煌,只要遮风挡雨就够了 耕地上,太阳下清晨的劳作很神圣 他从来不照料自己的国家 只关心土地上的谷物和蔬菜 闪耀的工业机器开进来的时候 惊醒了沉睡的河蚬 祖辈的脚印消失在半个世纪前 连同他们的痛苦,委屈 苦难没有得到偿还,什么都没有留下 草叶上正在聚集新的露水 在白昼里变大,破裂 文西,土家族,1994年生
一只驯鹿在原野中为了生计东奔西走 在途中,它经历了风沙,泥石流,山崩地裂 它的步履从最初的蹒跚到坚定 它的眼神从最初的慌乱不安到镇定自如 终于,它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它定下心来安家 的地方 那里山清水秀 ,空气清新 傍晚,一朵朵火烧云时常熏染了它的思乡之情 偶尔,它会想起最初不得已的奔走 想起它从前一起玩耍嬉戏的好友 海的思念 多想一个人做一次孤独的旅行 去一个有海的地方 只
一只画眉鸟停在祖父早已漆好的棺材上 梳理羽毛。而祖父在屋外的槐树下喝茶 茶叶是远嫁的姑姑托一艘船捎回来的 装在青色的瓷罐里,同时捎回来的 还有一份家信……那是姑姑的最后一份家信 半年后,姑父红着眼圈,推开家门 跪倒在祖父面前 夜雨敲窗 黑暗中大地密布琴弦,雨滴弹奏着它 听见乐声的人前半夜失眠,怀念 后半夜转入沉沉梦乡 再次醒转时,雨滴敲打玻璃,时缓时急 偶有短暂停歇,带来宁
整整一生,我们都需要那些光 蓝颜色、白颜色的光 在我们心里,或者和雪一起到来 它们曾经出现在稻谷上,一颗年老的苞谷 垂下沉甸甸的头。我们总是爬山过坎 去看望他们,他们在光里渐渐衰老 在屋檐下,在一只鸡散步的竹林边 后来再也没有相同的版本,他们迅速收缩 急剧下降,我看见他们招待客人的茶具 和喝下汤药的土碗,他们在光里迅速微笑 用衣襟遮挡了一部分,用另一部分善待子孙 他们比光迟了
摘星星的人,摘下漫天寂寞 随心所欲地走着,比如在天上,比如在地上 一个人独言自语——为什么就没有声音 脚是空的,体温是空的,陶瓷是空的 换个字,陶然、陶醉就是实的 因为总有一个背影 或者老人在坟地里除除杂草,赶赶野狗 扶着歪斜的墓碑就如扶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一大一小把风挡住 硬生生把窒息扯入梦中,在那里怒吼—— 为什么大地不空 梨 早餐弄我一身牛奶 一只思想的梨 窗外飞
在县城,日光的范畴 也不过两刻钟, 从城东到城西。 冷意使菜场愈发臃肿 老人用悬满艳色的双手 抵挡一些苍白的暮气。 矮凳上,妇人手中的织物 正与她的唇枪舌剑, 形成恰到好处的和弦。 在街角, 一只毛色干净的矮脚猫。 被你藏起。 你想到这是正月初六, 主干道的早餐店 仍未营业。 丁觉民,2000年生于浙江新昌。
雪域高原上, 那个在公交车里反抓栏杆的女孩 不会想起 古城里,那条被车轮轧成银河的腰带。 受伤的男孩, 眯着眼睛放走了一百多条鱼。 他知道 日光城里,飞过拉萨河的候鸟是最好的 捕猎手。 他不知道 自己有一颗全世界最美的心 那是生命唯一不忍谴责的。 杨思思,1997年生于安徽池州。
一个小男孩,蹲在荒野上 为一只小鸟送葬 那只鸟出生没几天就死了 鸟妈妈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 小男孩悲伤至极,边挖坑边落泪 这是他头一次看见死亡 当他忍痛将小鸟埋入泥坑 发现自己瞬间长大了 此后三天,他都没有去学堂 他以停课的方式,来纪念 一只鸟的死亡,和一个人的成长 私语 奶奶天天坐在墙根下,跟季节说话 季节静静地聆听,从不回答 奶奶也不生季节的气,依旧自言自语 说的
小木槿,三角梅,黄菊花 一路开得荼蘼。春天退场后 雨水和鲜花一起上阵 夏天赶场一样热闹起来 惊雷四起,夜晚蛙声起起落落 我的身边种满稻苗,我奉命于此 守护秋天的谷粒。晚来的风 撩起我空大的裤管,飘飘荡荡 可惜我没有腿,不能奔走 风吹过来,雨打下来,阳光又把我晒干 我就要散架了。肩上栖息的麻雀 轻轻一蹬脚飞起,我便应声倒下 献身于夏天,请原谅 这无法完成的守护使命 我把草
孤独天上 左月亮 右月亮 牵着我的双腿 两条荆棘 左月亮的伤 右月亮的婚纱。 正如我的两瓣心房 一半腐朽,一半已失去 两片嘴唇 两阵涟漪 两个太阳各奔东西 互不相识 门口站着 抱着花的老人 在多年以后 纹丝不动。 我的心碎了 一半是左月亮 一半是右月亮。 曹畅洲,1991年生于上海。
睡在树下的石头上,等下一架飞机 从这里经过 启程后或结束前的五公里 我是你渺小的节点 一个在大地上标注给天空的尺度 你没来时,我听着雨后立春的时节 等着你 就像等着一个春天的飞逝 你将从我头顶掠过,用呼啸 宣布你有一对钢铁的翅膀 你将唤来无数个姐妹 用永不间断的飞行,消耗我的一生 陆闵,1995年生于江苏连云港。
康熙九年,蒲松龄自淄川南下 过青石关、颜庄,经沂水 闻犬吠,烟火数家聚 于江苏王家营渡黄河,南游一年 在他的途中,我独宿泰山之阳 常醉卧,以“一斗酒”佐读《聊斋》 常自比留仙 常夜半引鬼狐,对酌,对言,对而泣 常自谂留仙语:“斗酒难消垒块愁。” 常一个人,在漫长的虚空里 在一盏石头上 我所爱,即大如泰山小如蚂蚁 我所爱,即草木之盛瓜果之甜 一个南下的游魂被我留作了我 老
遥遥望去 我出生那日酿好的一坛酒 藏在起伏群山阴晴的褶皱里 我在云的影子下行走 一生只求一醉 关于命运隐晦的谶语 散落在世界无意识的呢喃 谁截停了一江怒水 用殉道者的手掌 幽怨如兰的仕女 已无力用漫漶的故事讲述 你的背影成谜 宛如宿命的刀锋 谈生必须谈死 而我沉默。 我饮下那坛酒 就着乍泻的天光。 周倩宇,2001年生于重庆。
在春天,我有一万个理由去见你 比如,摘一束田野里的蒲公英 沿途吹散种子,只为来年 通往你的路旁,开满黄灿灿的花朵 在一个微风吹拂的清晨 采撷山野的桃花,酿一壶酒 等一个四季的轮回 再带给你喝 比如染一身春水碧的衣裳 穿过油菜花田 裹上鹅黄的芬芳 站在你的院墙外,看你忙碌 却不打扰。在你将要转身的瞬间—— 跑去摘一束含苞的梨花,洁白如雪 趁你外出,轻轻置于你的案台 微风
夜已深 遛狗的回家 打工的回家 放牧的回家 世界回收了动作和言语 借给他们棉絮、被褥、黑色光碟 看不见的更夫点亮一盏煤油灯 海开始歌唱 渔船年迈 锈迹斑斑 横卧在水之湄 潮头躺一根铁锚 潮尾躺一对恋人 浪花拥吻彼此 一同消失于水中 你打开书桌中央的台灯 仿佛坐进太阳 我循着星星的光点 寄给你一封短短的信 孙陶然,2000年生于南京。
我和孩子们一起种植一块实验田 天空忽然风起云涌 一阵太阳雨弹奏着大地的琴弦 大音希声,我听到了绝世的《广陵散》 铺好地膜的时候,孩子们指着天边说 风雨之后果然有彩虹 在这个忧伤的星球上 通往美好未来 怎能没有风雨 我想在心里也种好那份实验田 种好责任,担当,良知 人世只不过是一个栽种厂 我们都怀有播种的 使命 马君成,1978年生于宁夏固原。
妈妈,你从河边捣衣回来 眼睛就红了,河水慢了下来 你再一次瞒住生活的苦 悄悄洗尽汗渍、尘土、生活的污垢 泛成舌苔的黄、眼角的黄、肤质的黄 而我太小了,无法保全一场干净的雨水 为你清洗九十年代的陈旧与黑白 血虚妄地流淌,在少女潮红的脸庞 回望又收回——怯生生的目光 妈妈,掬一捧水和自己交杯好吗? 当你从河边回来。不然我总觉得 二十年如水,我也只是捣衣槌下 一件打满补丁,泛黄的
丘陵上的红树梢,你的心 是白色,衣服是深红色 探出手臂的新娘 在黄昏里,陌生地搅拌油脂 丘陵上的红树梢,你的眼睛 是干的,衣服是湿的 披挂露水的夜里,假装口念咒语 浮起泡沫和记忆 丘陵上的红树梢,又是秋天 更多雀鸟离去,拍打着新羽 你的心昏暗了,衣服还明亮 把希望凝固成肥皂,洗出了更多寒冷 赵淑婧,2002年生于山西太原。 责任编辑 侯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