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的“周末沙龙”,是个业务交流的平台,办得很有特色,职工的参与度很高。遗憾的是,由于手里的事太多,我参与的并不多。本期沙龙的主题,是让近年到记者站锻炼的年轻人畅谈驻站的感受。这,我说啥也得去听听。对于驻站,我有些心得——职业生涯,有一半时间在记者站度过。 在报社总部当记者时,主要“跑农口”。那时候年轻,对什么都好奇,喜欢到处跑,尤其喜欢一头扎进基层。跑了几年后,得出这样—个结论:在记者这个行当
一 在城市我不愿意听到和南角墩有关的信息。我和南角墩的人们有不同的困境。我没有办法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具体的问题,他们也无从理解我的困难。这会形成隔阂,甚至带来矛盾。人们总觉得读书人能解决很多问题。有一次,刚刚在会议上接受了社区去除野广告的任务,当晚家兄就来电话说,他因为贴水电工的小广告要受罚。电话中意思很明确:你是识字的,无论如何想个办法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我认识熟悉此事的人,也知道做这样营生的人
所谓圆满,就像月光 所谓圆满,就像月光。人在太阳下会无所顾忌,只有在夜里,人才会安心地做一个梦。 文字的抵达是用来消解和点燃寒冷中更幽长的烟火。其实,烟火并非都来自现实的衣食住行:接受形而上的磨炼,比俗世尘沙要更艰辛和迷茫,更需要勇气和孤独。 每天都太快地消失,包括紫色的光阴和红色的黄昏,它们陪我度过了许多只有语言可述说的秘密时光。 困在自己的文字中,好像始终无法彻底地醒来。哪怕醒来,也是
生意帖 前日看赖少其笔下梅花,满纸繁密的生意,寒瘦铁骨泠泠然,以眼锋叩之,似重金属相击,耳中有叮叮当当之声。有一幅题曰:“以金农法画梅花,书法亦金农。此皆人所不为者,余之甚愚,识者叹恨也乎?” 金农梅花枝多花繁,朴茂清峻,一团蓬勃气象,一团拙野气息。他以梅自喻,一生知己是梅花,在《画梅》诗里说:“一枝两枝横复斜,林下水边香正奢。我亦骑驴孟夫子,不辞风雪为梅花。”画法出入文人画,尽洗前人习气,作
冷雨淅沥。远方山头迷雾阵阵,不识真面目。两侧山崖层峦叠嶂,树木葱郁。青石鹅卵石铺就的路面光滑、湿漉,像抹了一层油。 我抬头凝望。眼前这条石道,是中国古代历史的一条装订线,沿着这条线,就能穿越历史直抵一个个现场。它是一条改变无数人命运,延续希望的生命之路,无数官员、商贾、文人、郎中、僧侣、匠人步履维艰,行走过后,迎来新生。它又是一条贯穿南北、繁盛千年的黄金交通线,为朝廷创造了高额税赋,见证了
一 童年寄住在外公家,记忆中除了那个有雨水落下的天井,便是弥漫的江水,船上瘦黑的渔民,岸边浣衣洗菜的妇人。我的童年时光有一半是在江边消磨掉的,这一段是赣江的下游,旧时沿岸各地是长江下游与两广的交通纽带,江面宽阔,多沙洲,船只往来密集。 外公家距江边步行不过七八分钟,常有渔民打了鱼就在江边交易,便宜、新鲜。篓或盆里,大大小小的鱼翕动着唇,滑腻的鳞片闪着光。有回家里吃鱼,我和伙伴玩耍晚归,一
兽蹄鸟迹 侬布从小镇回来,经过磨房沟的时候,他望了一眼村口的平石板,上面坐着一位老人,孤零零的样子像另一块石头。 侬布大步朝平石板走去,裤脚掠起了一场细碎的风声,他迫切地想从那老人看他的眼光里识别出一些微妙的东西,或一眼就能识破他极有可能取代祭师的地位。快接近平石板时,侬布的脚步陡然就慢了下来,只见一只岩羊站在宽大明亮的石板上,它并不看侬布,只用一位老人平淡温和的眼神凝望着对岸的黑岩子,石坳里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每每想到越窑青瓷,我总是会吟诵起唐代诗人陆龟蒙盛赞青瓷的诗句。“九秋风露”,点出越窑烧造瓷器的时间是在秋天。因越窑的一些窑址地处中国南方,气候潮湿,烧窑难度大,因此窑主们多半选择在台风季节过后空气干燥、天高气爽的晚秋或初冬时期烧窑。事实上,此时烧制的瓷器,总是釉面青碧,晶莹润泽,如宁静的湖水一般,又恰似覆盖山岚郁郁葱葱的翠色。 越窑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青瓷窑系,
当心脏生病,我感受到了来自胸腔深处的不规则悸动。这些日子以来,从日常繁忙生活里消失了的是我,坐在窗下琢磨光影移动了多少的是我,闲到有心思重读《福尔摩斯探案集》《人生的枷锁》和《人间失格》,甚至开始爬梳比人生还要漫长的《追忆似水年华》的还是我。自秋季突然患病以来,生理上心理上的双重荒芜,让我每天只剩下一种运动:出门散步,数点黄叶落在山道上。 在奥斯丁医院,医生护士问我的职业,我总是说我写东西
一 深夜的大幕沉沉落下,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远的山峦、近的田畴,还有眼前的铁轨,柿子般的壁灯挂在墙壁上,一字排开,照着每一个卧铺车厢。他双手支撑在靠窗户边的座位上,久久深陷于黑暗中。他不相信那明亮的光线会消失,那些柿子般的面孔、树木、草丛及隐秘的诸物会消失。穿过这茫茫黑夜,绿皮火车必将再次迎来黎明时刻。 这是他多年来,在东西南北的奔走中,关于中年男人、绿皮火车和柿子的炸裂志。无数次的火车之旅,他和
我在一个雨夜走进了苏唱街。街道蜿蜒又寂静,雨水落在地上,发出幽微的光。昔日的繁华,毗邻而居的昆曲班子,衣香鬓影的梨园总局,华灯璀璨的小酒楼,“扬州瘦马”的幽怨唱腔,借着醉意指点江山的盐商……他们都去哪儿了?如今的苏唱街像一个曲终人散后的舞台,清冷、衰败。 苏唱街,一个诗情画意的地名,每轻轻念一遍,仿佛就能看见一位长袖翩然、歌声呜咽的女子从朱红色油漆剥落的木门深处向我走来。她是谁?是那个在《
一 暑假期间,我在蒲庄一家粉丝厂当缲丝工。那年我十三岁,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童工,粉丝厂的老板不知道,整个蒲庄也没有人知道。蒲庄遭受了一场暴雨的袭击,这么大的雨,过去不曾见过,后来也没出现过。暴雨前的两天,我的右手被缲丝水烫伤了,老板多给了十元工钱,这事就算了了。 蒲庄的故事深邃而绵密,有一个看不到的开头,又有一个深山遮不住的结尾。那年夏天,隔三岔五下一场雷雨,自然界充满了燠热和潮闷,对此,我的感
早上五点多钟,太阳还没露头,小米粒就在后墙根“咩咩”叫着,比院子里“勾勾喽、勾勾喽”叫着的大公鸡还卖力。大公鸡尖着嗓子叫,声音就像风挤过窄窄的胡同。小米粒叫的时候,小嘴唇犹如花瓣那样慢慢打开,声音听上去稚嫩而清晰。 学羊叫是我们搞特别行动的召集令。如同炊烟把高低错落的房屋连成一个村庄,好听的羊叫声把我们聚在一起,结成同盟,瞒着大人,躲开其他小孩儿,干一些冒险的事儿。 春天,我们上树掏鸟蛋
连翘 连翘三月开花,略晚于桃李。 幼时不识连翘,村里也未栽种。麦村下山到沟底,是梁村。梁村后山顶正好跟麦村海拔持平。每至春季,那山顶总有大片黄花盛开,远看,如云裹在山头,有氤氲之气。其时,桃花、杏花、李花零落大半,而野草仅有绿意,树木刚好萌芽,群山依然显得黯淡,缺少生气。一对比,那黄花竟在山中异常鲜艳夺目,也增了几分生机,让人心生温暖。 闲时玩耍,去东台,爬上一个坟堆,坟堆如锥,高高耸起;站
五月的一个下午,阳光带着几分炽热流泻在古城的青砖黛瓦上,不远处的丰泽湖边人潮如织,湖中古塔飞檐上的铜铃叮叮咚咚,似在向人讲述老曹州的千年古韵。几个穿汉服的女子从我身旁翩然而过,在拐角处倏忽不见。顺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我的眼睛一下盯在“无尽藏”三个字上。深绿色的小篆,镶嵌在古铜色的木质牌匾中,看上去古朴而庄重,它和屋角的百年垂柳正好遥相呼应,和谐相生。 这到底是做什么的呢?我掀开外层的流苏门帘
一 雨落下来时,我站在石板街上。九月。中午。阳光把我的影子贴在一条石板上时,我正站在新华书店的前面往里张望。从书店出来的一个大人莫名其妙地走向我,仰起头,打了一个喷嚏,响亮的声音像鞭炮尾巴的炮王炸开。一串闷响紧跟着,仿佛是听令而来。太阳似乎被吓到了,没了白晃晃的神采。我抬头,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长满乌云,粗硕的冰凉砸在我的脸上。我跳跃着跑向街边的屋檐。斜对面竹器店门口的一个女孩捂着嘴巴看我,
赶海人 清晨,天光如水。他徒步来到永丰塘,塘外,有大批的潮间带滩涂。此时,潮水刚刚退去,黏稠油亮的泥涂,泛着薄亮的水光,仿佛是一席褐色的绒布帘铺陈开去,阔大而又遥远。这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浅海及涂生动物,每逢涨潮,它们随着海水涌上滩涂,等潮水退去,这儿成了它们的家园,或嬉戏玩耍,或被那些赶海人捞走卖掉。 他算准了今天是九点潮。早早的,他就在那儿了。他想,自己算不算是一个勤劳的赶海人?他不喜欢满
红旗渠,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响遍了祖国大江南北。六十多年过去,它的故事和传说依然那么动人心扉。来到太行山下,那条高高的人工天河仿佛一条蓝色的玉带,弯弯曲曲地盘旋在那里。山风吹来,绿树和花草呼呼作响,仿佛述说着当年的修渠往事…… 红旗渠的所在地林县,一九九四年改为林州市(县级市),位于河南、山西、河北三省交界处,境内荒山秃岭,怪石嶙峋,沟壑纵横,地形陡峭,自古以来干旱严重。
一 海潮渐退,老人像只青口贝,在枯坐已久的石块上蠕动了一下。太阳的慢镜头,正对着海面上略带迷幻的蓝波。他双手撑住石头,徐徐抬起屁股,耸起后背,让我想起塔塔青旅墙壁上的弯弓。 隔几天,老人就在附近出现。有时从礁石上爬起来,有时从不远处一座亭子里走下来。海潮是他的朋友,他默默注视它。潮起潮落,仿佛向他讲述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他则沉默以对。海潮也是他的敌人,他巴不得它赶紧滚回去,滚到大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