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纪世界历史上,哈耶克是举世公认的影响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的伟大思想家。他在四十年代出版的《通往奴役之路》和《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两本著作,深刻剖析了德国纳粹体制和苏联斯大林主义计划经济模式的运作机制,唤醒了世人对这两种集权体制弊端的认识。而一九六0年之后出版的《自由的构成》《法律、立法与自由》以及《致命的自负》等著作,阐明和弘扬了现代民主法治社会运行的基本原理,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但
中国的经济前景是众所瞩目的议题。中国是否能如二00八年金融危机之后那般,带领全球经济增长?中国经济的崛起是否会告一段落?这些都是事关重大的问题。如今在疫情缓解之后,中国经济恢复的速度并不如预期,从而引发国内外众多学者的讨论,探究到底是什么因素在阻碍中国经济的复苏。一般而言,讨论较着重中短期的视野。然而,本文在这里要讨论一个较为长期的问题,就是国际经济秩序的变化带来的不确定性,而这不确定性可能对中国
人文学者喜欢说独立思考、自由表达,实则很大程度受制于大环境—政治、经济、科技、教育等。放长视线,具体学者,小困难可以自己克服,若碰上大运势,个人无能为力,只能在观察、思考的同时,不断进行自我调整。我不太相信有哪位著名学者或思想家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若真的时运不济,能独善其身就已经很不错了。 无论回忆或畅想,都有个时间尺度问题。太过“古老”或无限“遥远”,都不是讨论问题的最佳入口。我更愿意在可
一 蒙童字书又称蒙童杂字书,杂字书意思指把各种常用字缀集成韵,以便于记诵的字册,是古代发蒙的识字书。宋代陆游《秋日郊居》“授罢村书闭门睡,终年不著面看人”句的自注写道:“农家十月遣子弟入学,谓之冬学。所读《杂字》《百家姓》之类,谓之村书。”(《剑南诗稿》,八十五卷)这类字书,与现在的“字典”或“词典”有某些类似之处。 一般认为,最早的蒙童字书记录于《汉书·艺文志》的《史籀篇》,成书于西周,四字
让·雅克·卢梭在其杰作《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中称,最初的人生活在“自然状态”下,无不平等现象存在,人们对不平等没什么感受。随着文明的到来,不平等出现了。文明先表现为人的能力的开发和思想的进步,接着表现为私有制和法律的建立,前者使不平等成为可能,后者使之稳定和合法。 做人类学,要追求在文化上返璞归真,于是我们不免要受“自然状态”意象的魅惑,也正是因此,大师列维- 斯特劳斯(Claude Lé
一九一三年末,马林诺夫斯基在一位名叫托斯卡的年轻波兰女士的引荐下,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文学英雄康拉德,康拉德用法语与马林诺夫斯基进行了简单交流,马氏向康拉德赠送了自己签名题献的《澳大利亚土著家庭》。在此之前,马林诺夫斯基就一直将康拉德视为偶像,其作品让马林诺夫斯基对海洋和岛屿充满了想象和向往,可能也正是这份诱惑和吸引力,马林诺夫斯基才不惜放弃在莱比锡大学的学业,转而奔向四面环海的英国。这份吸引
关于宁夏平原“塞北江南”的称誉,若论传播流布之功,当首推唐代诗人韦蟾《送卢潘尚书之灵武》诗: 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 水木万家朱户暗,弓刀千队铁衣鸣。 心源落落堪为将,胆气堂堂合用兵。 却使六番诸子弟,马前不信是书生。 历代咏诵宁夏“塞北江南”之作,这首诗占据着首篇的位置;其中“塞北江南”的记录,即便在文献学上也是最早和地望最明确的,晚出的材料如《太平寰宇记》《太平御览》虽指称
哥廷根的出名,自然是因为有哥廷根大学。今天这座小城约有十二万人,近四分之一是大学生,而大部分都是该大学的学生。这一比例估计在一七三七年哥廷根大学建校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在欧洲历史上,城市的兴起与大学的发展往往有着一种平行发展的关系,但两者之间并不亲密无间。相反,学生和市民,也即所谓gown 和town 之间,常常对立、冲突。在哥廷根老城墙之外,有一座小屋,叫作“俾斯麦小屋”,说是这位“铁血宰
作为中国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朱熹及其精心建构的理学体系至今对我国乃至东亚文化圈都有着深刻的影响。格物论则是朱子学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有云“致知在格物”,作为“格物致知”之一途,读书尤受朱子推重,他曾说:“读书以观圣贤之意,因圣贤之意,以观自然之理。”(《朱子语类》卷十)后学叶采曾以“致知莫大于读书”(《近思录集解》卷三)解释朱子的格物论。朱子去世后,弟子辅广蒐集相关言论纂成《朱子读书
自从沈福文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主编《中国髹漆工艺美术简史》、一九九二年易名为《中国漆艺美术史》出版以来,一个甲子过去了,国内外再没有出版过一本中国髹漆工艺美术史,可见沈氏著作的开启意义,以及写作难度。 六十年代起,笔者开始关注并搜集漆器史料,一九七九年发表第一篇论文。随着资料渐积渐多,阅历渐行渐深,写史的胆量却越来越小。经过一个甲子从点到面、从国内到国外的调查与阅读,我陆续写出了地区漆器史如《扬州
一 学术研究并非个人的独白,并非寂寞的欢愉,而是不断交流、不断对话的历史。即使看上去同现实距离较远的甲骨学、简牍学、敦煌学、古文字学等研究,它们也既需要与历史传统对话,又需要与现实关怀对话;既需要与思想文本对话,又需要与人类心灵对话。在多元往复的对话过程中,学术研究才能激活历史资源、传承人文烛光,真正做到“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否则便容易流于向壁努力的自我欢愉,成为学术领域的“冷门”
西方古典学在当下中国,不敢称显学,但也是有相当吸引力的学科。很多聪明的头脑,看到空中放出的一道又一道烟火,便纷纷调转方向,奔向这新的竞技场。但烟花散尽之后,曾让人血脉偾张的口号和魅惑张狂的理论,因为无节制的重复,开始让人感到厌倦。也许,竞技者应该利用这段空闲,开始思考更基本的问题,那就是:如何通过严格、枯燥的训练,采用哪些经过历史检验的方法,才能稳步进取,循序渐进地完成这门学科的培养目标。张巍最近
我笃嗜笔记、讲座实录写法的书,尤其是不太厚的册子,而《后素》正是这样一部作品。十篇或长或短的笔记体文本读起来如同聊天一般,貌似谈的都是小问题,可读着读着就觉得有点烧脑了。 第一篇《纹样与形象》的话题基于作者参观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的具体感触而展开。当时作者发现一件古希腊早期陶器上的几何纹样竟然酷似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中的一件马家窑陶罐!尽管从人类学或进化论美学的角度,这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
美国作家邝丽莎以《雪花秘扇》等一系列中国题材小说蜚声中外文坛。她金发白肤,高鼻深目。仅从外貌来看,并无黄种人特征。然而,她本人却始终坚持强调自己的华裔身份,也被归入华裔作家的行列。除了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她身上八分之一的华人血统便成了一个重要的证据。血缘的存在似乎为族裔身份的认同与认定提供了相当程度的合法性(不管它是否足够充分)。 无独有偶,近年来,随着东西方思想界对欧洲白人中心主义愈来愈深
自称“哭着来,笑着走”的金克木先生(一九一二至二000)活了八十八岁。庞杂多元的知识兴趣与游走四方的人生阅历,让他成为一位似乎难以归类的二十世纪学人—县城中学肄业生、大学蹭课人、图书馆馆员、世界语发烧友、天文爱好者、现代诗人、香港《立报》国际新闻编辑、印度鹿野苑古典研习生。中年返国之后,作为大学哲学系及东语系教授的金克木,开始在学界一展长才。晚年的他更以一系列言近旨远的文化随笔,被读书界誉为“《读
一九三0年六月,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蒋梦麟化名“莫愁”,撰写了一篇题为《垃圾文明,草棚文明》的小品文投寄南京《民生报》。六月二十二日,《民生报》刊出该文。由于南京《民生报》并非主流大报,这篇文章又采取化名,一直以来不为人知,在此不厌其烦地全文照录: 昨天早晨我读了“一我”先生的《垃圾文明》一篇短文,真是语语反面文章,句句金科玉律。记得前年我同一位朋友去游我们江苏的首都镇江,在江边看见了许多虾房蟹舍
土耳其作家萨巴哈廷·阿里(Sabahat t in Al i)在《穿裘皮大衣的圣母》中说:“出于某种原因,人们更喜欢调查他们认为肯定会找到的东西。毫无疑问,找到一个勇敢的人下到一口已知有龙的井底,要比找到一个有勇气下到一口一无所知的井底的人容易得多。”这一说法非常适用于对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的研究,因为“井底”已经为人所知:奥斯曼帝国崩溃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民族国家。这种崩溃往往被视为民族国家“不可
“我们是法律帝国的臣民,是法律之方法与理想的信徒,当我们争论着由此应当如何行事之时,我们的心灵正受着法律的约束。”在其经典著作《法律帝国》(Law’sEmpi re ) 中,美国法学家德沃金(Ronald Dworkin)曾如此阐述他心目中的“法治”理想。从法官制度角色极其显著的普通法实践经验出发,德沃金认定“法院是法律帝国的帝都,法官是法律帝国的王侯”。 然而,强世功的《文明终结与世界帝国》
“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韩非子》) “我!”奥地利新锐作家菲利普·韦斯(Philipp Weiss)回答说。 这一联想缘于韦斯的长篇小说《人坐在世界的边缘,笑》。小说由形态各异的五卷组成,串联起五位主人公分别以“我”的口吻讲述的个人故事:波莱特·布兰查德(1853—1878)的词典体自传《我之百科》、尤纳·尤纳斯(1981— )的意识流自白《模糊地带》、尚塔尔·布兰查德(
一 斯芬克斯,经典的异质客体。狮身人面且生有双翼的斯芬克斯是人与兽的完美结合,既有人的理智,又有兽的胆魄。在《俄狄浦斯王》中,斯芬克斯蹲踞在忒拜城的路口,向人抛出了那个著名的问题:“一种动物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走路;腿最多时最无能。”面对这个问题,英雄俄狄浦斯的回答是“人”。该答案宣告了人对自身的清醒体认,即,能够明晰地知道人是什么、人在万物当中的位置以及人能够做什么。这样的人,相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伊沃·安德里奇(Ivo AndriĆ)在《特拉夫尼克纪事》中,借用老医生科洛尼亚的口,转述了伏尔泰的一句话:“有朝一日,万事必然就绪,此乃希望所在。”(Un jour tout sera bien, voilànotre espérance.)但是,安德里奇没有告诉读者,这只是伏尔泰原话的上半句,下半句是这么说的:“如果今天就一切都好,那必是一种幻觉。”(Tout est bien
一九七四年,冷战最高潮之际,苏联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被驱逐出境,后来定居美国。同一年,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派普斯出版了《旧制度下的俄国》(Rus s ia under the Old Regime )一书。两人原本素不相识,不约而同地反对美国对苏缓和政策,后来却成了舆论场上的敌人,而这本书是点燃矛盾的导火索。 一、为了“神圣的俄罗斯” 派普斯并非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而是出生在东欧的犹太人,一
一七六五年八月一日,正在莫提耶避难的卢梭给弗朗索瓦- 亨利·迪维尔诺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提到:“我的脑中只有些草堆,某天清晨,我要变成植物。”这个想法十分古怪离奇,似乎与卢梭历来对人的看重并不一致。或许,这是因为他已痴迷和沉醉在植物学研究之中。卢梭在《忏悔录》中告诉我们,当爱上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便会忘掉其他一切,没有什么能够分散他的心。 的确,神与自然创造了植物,它们若未堕入人的手中,那便是好
西方( 欧洲、近东) 重鹰、狮,中国(和东亚)重龙、凤。龙在中国是瑞兽,在西方却是邪恶的象征。 西方的龙长什么样? 小时候,看苏联动画片,《青蛙公主》(一九五四)有伊凡屠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龙是三头凶龙,口中喷火, 伊凡骑双翼白马, 挥剑断其三头。后来我才知道, 斯拉夫神话固有此类传说。只不过屠龙勇士叫多布雷尼亚·尼基季奇(ДобрыняНикŃтич ) , 三头凶龙叫戈里尼奇(зме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