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在传,地震要来了,整条西门街被弄得人心惶惶。 我倒是没什么惊恐。 有一天,郭昕问我:“你怕不怕地震?” 我说:“我像高尔基盼着暴风雨一样盼着地震到来,我希望最先震倒的是张光芒家。” “他得罪你了?” “是的。我希望他去死。” 两天前,张光芒揍了我一顿。那天我在公共汽车上没给一个老人让座。张光芒刚好也在车上。他把我从座位上揪起来,扔到车外。他训斥我:“老师怎么教你的?连给大爷让座都
李莉讨厌冬天很久了,因为衣着臃肿,行动迟缓,燃气费和电费直线飙升。在冬天,光是活下来都要比平时格外用力。 大自然仿佛有一只偷听的耳朵,李莉越是不喜欢冬天,冬天就越是找她的麻烦,比如迫使她在最冷的时候搬家,作为一名租房族,她早已极简化自己的生活,但情绪却是没办法简化的,搬家纸箱给人一种驱离感,满地狼藉也让人内心萧瑟。 这次搬家是有时限的,还有七天就是大年三十。最好在腊月二十八全部搬妥,二十九的中
在醉香粤等陈凯旋,我挑了靠窗位置。服务员上了壶陈皮菊花茶,并递上纸质菜单,没让我扫码点单。我把目光移到细雨蒙蒙的窗外,雾气浓到对面高楼都模糊不辨。餐厅位于二十八楼,脚下街头的车辆和伞移动缓慢。潮湿给人带来不适,即便是醉香粤这样高档的茶餐厅,原木桌面也黏糊糊的。 餐厅里播放着香港歌星成名曲。大厅里除我还有两小桌客人,一桌是一对中年男女,另一桌是三个打扮时髦的女郎。我离他们都比较远,听不见他们的交谈
救护车呼啸着拐进通往太浩湖地区湖滨医院的水岸小道时,完玉——被急召而来的麻醉师,已在急诊室入口处的圆形车道边等着了。她想象过无数次与勤威的邂逅,却始终不曾想过是在这加州和内华达边境山谷深处的林海雪原里,已经离婚二十五年的前夫勤威,会作为眼下震惊全美的雪崩事故危重病人之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急诊室的自动门频频开合,雪花跟着冷风席卷而入。保洁员就是不停地清理,还是很难跟上风雪的脚步,只好搁起一块
送跳跳去舞蹈班的路上,我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我爸的,我问他坐上车了没有。网约车是我一大早替他叫的,今天我表弟结婚。请柬上写得很清楚,婚礼十一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始,现在出门应该正好。结婚是大事,本来说好的,一家人都去,但我和我妈临时都有事。我妈是颈椎病犯了,她颈椎的毛病是老毛病了,一发作至少得一星期。我也有事,今天轮到我当志愿者——跳跳她们舞蹈班每周需要一名家长当志愿者,这周正好轮到我。
从西宁到阿尔金山脉的路,我们开了六天六夜。连天的暴雨引发了洪水,冲毁了盘山公路,遇到这样的地方,我们只能跳下车,蹚过去。 我们计划先去阿雅克库木湖,再去阿其克库勒湖,前后约一个月,最晚不迟于九月。降雪之后,山道封锁,很容易被困在其中。阿雅克库木湖在阿勒泰境内,北靠祁漫塔格山,东接依协克帕提河,为新疆最大、最北的盐湖,这几年因气候变暖,融冰加剧,湖面一直在扩张,较之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增长了一半有余
距离村子只有一百来步时,男人在树下歇了歇脚。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这种巴掌一样大的村庄。这里的人没什么钱,他必须多敲开几家房门。而一旦起了冲突,村民之间又彼此相识,团结一心,他一个外乡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既然来了,该干的活总还是要干。他把指间的卷烟叼在嘴上,拉开裤子拉链,朝树干浇了一泡短尿,随后步伐稳健地向村子走去。 此时正是村里的女人们考虑午饭该做什么的时候。而她们的丈夫要么农忙未归,要么还在四
一 这世界上的河流基本都是亲戚,血脉相连不说,最终还会相聚到同一个地方。文谷河是这个河流家族中最平凡的一条河流,它时而爬行,时而直立行走,从阳关山的峰顶慢慢溜达到了平川上。虽说路途遥远,但它一路上也没闲着,收留了无数条小河,像什么葫芦河、西冶河、中西河、峪道河、禹门河、董门河、向阳河、孝河,这些小河又收留了无数条无名涧溪和泉水。最后,这张河网就像一片巨大的树叶悬挂在了阳关山上。 逛着逛着,从文
一 闷蒸的热天,太阳的芒刺从云朵里伸出,勾住了眼皮,恼人的刺痛。陈娜迦时不时就想到小弟陈力源阴沉的脸,发青的嘴唇,黑白分明的大眼,像被天狗咬剩的月,黑瞳里游荡的只有空。 八岁那年,陈娜迦被迫懂事,爸妈吩咐她,若在家,要带好五岁的小弟,谁人敲门也不许开。“生”字能出头,“工”字出不了头。爸妈一直在用打工的钱做小生意,跟着潮水走,循环往复,败了还来。爸妈去进货躲债,她便带小弟躲进大柜里剥花生和瓜子
一 我承认我和郑丽丽都是故乡的叛徒。我们年轻时都希望离家越远越好,中年之后却开始深刻地想念故土。我想的不是那里的人,而是老家清冷的月光、破败的木材厂,街道两边摆放凌乱,甚至沾满了灰土的荠菜和茄子。 郑丽丽是我二舅的女儿,尽管深圳的面积并不大,可是我们客气得并不像一条街长大的亲戚,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二舅曾经是我们县里的文艺青年。因为热爱文艺,我二舅似乎就有了某种特权,长期以来家务基本由妻子
一 打开门以前,她贴在门上听了很久是否有脚步经过,虽然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出门,但是万一呢? 如果她打开门,她的不安、狼狈、肿胀,都会从这些缝隙里流出来,流进过道里,所有邻居都会看到、摸到、闻到。可是如果不开门,不去清理门口被他撕碎的对联,明天早上大家出门看见,都会好奇他们家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张森是知道她害怕又羞耻于这些事的,这也是在他们结婚后好几年,张森才摸索出的她的软肋。她越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