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始的时候,叶小龙还不到三十岁,离三十岁差小半年。他一想到自己要三十而立了,就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声,?菖!钱钱没有,婚婚没结,立个鸡毛呀。每次在镇上遇见熟人,他都绕着走,怕人家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小龙原本在外地打工,在云南一个很大的花卉基地。父母在镇上开小店,卖点儿旅游产品。他们镇是古镇,游客不少。日子过得马马虎虎。哪知疫情来了,一来三年,小店不得不关闭。父亲为了生计,跟着镇上的人上山去采中草
一 二○一○年冬天的清晨,望着霍姆斯格兰理工学院,宋润理和我立志成为石膏工人。报名处的老师告诉我们,今年不开石膏工的课,建议我们转读砌砖专业。正当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过来跟宋润理打招呼。那人穿着黑色礼服,白衬衫的领口处打着蝴蝶结,好像从某个演奏会现场跑出来的。 润理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宋润理没有说话。昨晚我们去屠宰场搬了一通宵货,没回家换衣服,身上还残留着生肉的腥味。我们穿着从越南
三伏过去没几天,在日头晒得最猛的一个中午,牟榕榕看到蜻蜓蜷成一个黑团在榕树下方盘旋。去年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可是她除了回到起点再无所获。不仅如此,牟榕榕还生出了仇恨,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前夫李明杰。 李明杰当年忧心忡忡地对牟榕榕说自己有病,牟榕榕问是什么病。李明杰摇头不说,牟榕榕见了大笑,说什么病啊。李明杰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盯着对方的眼睛。李明杰的样子让牟榕榕感到特别,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
一 她褪去蛙皮,摘下笨重的头套,站在太阳地里,投下一个小小的影子。仍在嗡嗡运作的鼓风机,将脚下蜷成一团的蛙皮,扯动得四下游移,这让她看上去像缠在一团水草里似的。 “都叫你不要跑了,还跑……摔着了吧?”我喘着粗气,尴尬地举起胳膊来回擦着一头热汗,有些后悔,声音也放低了。 行人的目光胶水似的黏过来,把我糊在原地。我习惯性地抽了下鼻子,点心房里烤面包、奶油盒子的甜香和路边油煎臭豆腐的气息混合成新型
盛夏夜晚,我家门楣和窗棂处挂起几只青色灯笼。一见灯笼亮起,此时便是蟾时。灯笼如猫眼,在夜风中晃荡,时而透亮晶莹,时而晦暗如雾,门庭看起来像一座古代存放死者的义庄。灯笼清冷的绿光下,遍地是鼓鸣求偶的蠄蟝。灯笼上方,一面写着“蠄蟝粥”三个大字的黄色旗帜,整夜风中招摇,这是我家的饮食招牌,当年美名远播。从回暖的初春,一直到夏秋,几乎全年,这几道青面獠牙之绿就一直照耀我家门庭,引诱暗中而来的蠄蟝自投罗网。
吃饭时,女人说马江河出来了。赵多瞄瞄她,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剔刮着鲫鱼。刚上市的野生鲫鱼,味道鲜美,就是刺多。自他爱上吃鱼,只要在家吃饭,她必炖一砂锅。赵多吃鱼有章法,先从尾部开始,然后腹、背、头,就像握的不是筷子而是轻巧的刀片,再小的鱼也剔得干干净净而头骨完整。这是真正的赤裸。 赵多又夹了一条,埋头细“雕”。行至背间,手指突然发紧,如刃的筷子失重。没听到声响,但他感觉到了,鱼脊的正中部位已经塌
一 雾很浓,像驼背老七破旧的摇摇车摇出来的棉花糖。驼背老七的棉花糖一年才能吃着一回,月亮山的雾却是天天都有,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木屋都被它罩着,看不分明。 太阳也被锁在雾里,没有阳光,整个月亮山冷飕飕,连公鸡的打鸣声都像感冒了,刚哦一个高音,后半段就一直簌簌往下掉。奶起得早,嘴里哈出一团团白汽,哆嗦着拿起锄头去白菜地。寨里上学的孩子已经三三两两出了门,白茫茫的雾里偶尔出现一两个背书包的身影,踉踉跄
序章 二○二三年夏天的一个午夜,湾镇的护林员在堂琅山中巡山时,突然大雾弥漫。细小的水珠密布空中,夹杂着植物腐烂的泥腥味。原本射程数百米的强光手电仿佛照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明亮的光柱被吞噬,只在护林员眼前留下隐约可见的彩色光晕。护林员关了手电,摸索着坐在路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等待雾气散去。这时,有奇怪的叫声传来,“哦——啊”。声音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咫尺。常年生活在山中的护林员知道是夜鸮的叫声,
少年先是看见灰色的飞鸟,巨隼一样的飞鸟从东面的晴空飞来,它带着尖啸,头顶的独眼一直盯着角鹿群。角鹿惊恐不安,撞开了围栏,在村子里跑来跑去。那只花白毛皮的首领雄鹿,低头用角冠撞着桦皮桶。村里人和角鹿一起跑,巨隼看见了鹿群,向地面俯冲。它扔下第一个蛋,蛋砸在了撮罗子的尖顶上,一声怒吼,地底下有头凶恶的眠兽震怒,脚下的地面抖得像生了病。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连树木都站不住,再落下时都带着火。所有屋子都烧